第二十一章 轉機(第4/7頁)
銀針細長,那雙手白凈靈巧骨節分明。
頤非不由得笑了,熟稔地招呼道:“又見面啦。”
這個正在秋姜榻旁為她針灸的人,正是東璧侯江晚衣。去年他曾作為璧國的使臣來為父王賀壽,結果頤殊貪他秀雅,半夜找他私會,被他斷然拒絕。頤殊大怒,反誣陷他跟父王的寵妃羅紫有染,鬧出一場不小的動靜。不知是不是那次程國之行讓他非常抵觸,他回璧國不久就辭官致仕遠離朝堂,繼續遊走四方看病救人。
頤非去年見他,便覺此人像棉花,溫吞柔軟,潔白無瑕。看似可以隨意捏搓,但不改其質。
此刻再見,他雖憔悴了許多,面含風霜,但神色堅定,就像棉花被揉成小球,有了密實的輪廓。
他平生見過妙人無數,其他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凡塵俗物,唯獨此人超凡脫俗,像個謫仙。
頤非將目光轉向榻上的秋姜,夢境中那種焦慮緊迫的感覺似還殘留在心間,燭影搖曳,令得秋姜的臉看上去很不真實。
她……到底是誰?
“她的傷如何?”
“還好。”
“還好是多好?”
“傷勢雖重,但她底子好,又意志堅定。靜心休養半年便能康復。”江晚衣說著收起銀針,起身凈手。
一旁的朱龍看著頤非:“我們沒有半年可以耽誤。”距離九月初九只剩下半個月。
頤非注視著燭光下的秋姜,沉吟片刻道:“那就讓她在此養病,我們自己去蘆灣。”
“能放心?”朱龍有些懷疑,“之前她失去記憶,也就罷了。而今,你說她已恢復了記憶,就不該讓她離開視線……”
“你在擔心什麽?”
朱龍看著昏迷不醒的秋姜,嚴肅道:“她畢竟是如意門的人,毫無節操,狡詐多變。”
頤非便輕笑起來:“我知道小狐狸一向多疑,從不輕易信任別人。但他信我,便如我此刻信她。你若真要防著她,不如也防備防備我。”
朱龍皺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頤非微笑地回視著他,須臾不讓。
兩人間的氣氛有點繃,江晚衣揉了揉眉心道:“我先去抓藥了。”說完轉身就走,半點不肯多待。
朱龍低嘆道:“臨行前相爺曾有交代,秋姜若一直失憶,便算了。一旦恢復記憶……”
“如何?”頤非心中微沉。
“看緊她,等他親自前來。”
頤非很驚訝,沒想到薛采竟如此重視秋姜。為什麽?就算秋姜就是七兒,是曾經的如意夫人繼承人。但她畢竟失憶多年,如意門發生了很多事,如意夫人自身難保。照理說,現在的如意門分崩離析,就算沒有外力打擊,裏面也一團散沙,難成氣候。為何薛采這麽不放心秋姜?生怕她恢復記憶?
秋姜恢復記憶也有好幾天了,除了性格更沉悶果決外,並沒有太大的異樣。薛采在擔心什麽?
如果是別人,可能是杞人憂天。但薛采絕不是那樣的人。
也就是說,他的擔憂一定有道理。
會是什麽呢?
這一系列想法在頤非腦中跳動,最終全被他壓了下去。“那你就通知他來。我們九月初五出發去蘆灣,希望他來得及。”
“若來不及呢?”
“若來不及。你留在這裏看著她。我自己北上。”
朱龍權衡了一下,覺得還是秋姜更重要,便點頭接受了這個安排。
頤非覺得手腳有了些許力氣,便起身下榻,蹣跚地走到秋姜面前。
他注視著她看了許久,最終默默地幫她蓋上被子,吹熄了一旁的蠟燭。
睡吧。
不管如何,先養好傷。
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黑暗中,頤非摸索著回榻去睡了。而一直沉睡著的秋姜卻輕輕睜開了眼睛。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棱照在墻上,光影交織,邊界模糊,分不出黑白。
她盯著面前的墻,似乎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想。
***
此後的半個月,秋姜跟頤非就在朱家鋪子老老實實地養傷。頤非的毒很快就排清了,恢復了活力。秋姜卻一直咳嗽,手腳冰冷,酷暑天還要挨著火盆取暖,恢復得比想象的慢。但她卻似一點都不急,還變著花樣的想吃新的菜肴。
頤非哀嘆道:“我不會做飯!我只會吃!”
“我知道你不會。但有人會。”
“誰?”頤非將猜測的目光落到一旁搗藥的江晚衣身上。江晚衣愣了愣,道:“我只會煮粥。”
最後,坐在角落裏磨劍的朱龍默默起身走了出去。
頤非驚訝道:“朱爺擅廚藝?”
結論是:朱龍真的擅廚藝!
無論秋姜點什麽,他都做得出來,味道還挺好。
頤非吃了幾口,贊道:“朱爺高才。”
“我已很多年沒下過廚了。”
於是頤非又贊:“寶刀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