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轉機(第3/7頁)

無論如何,事在人為。

就像朱龍的出現一般。

雖然一路諸多波折,但關鍵時刻,總能絕境逢生。

因為,他們彼此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可靠的同行者,風雨共濟,生死默契。

***

馬車馳入一家賣香粉的“朱家鋪子”,在後院停下了。

頤非對秋姜解釋道:“我跟小狐狸約好,派朱爺來此隨時接應。本還擔心朱爺比我們晚到,幸好趕上了。”

秋姜注視著這家鋪子,眉頭卻微微地皺了起來。

一旁的紅玉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冷笑。

頤非瞥了她一眼:“這般呱噪,為何不殺了她?”

紅玉立刻安靜了。

秋姜淡淡道:“螽斯山倒,夫人的下落還要從她入手。”

紅玉沉下臉,陰戾地盯著她。

秋姜便又道:“不過看著確實討厭,先打暈吧。”

紅玉剛要反抗,脖後挨了一記手刀,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朱龍將她拎下車,鎖進柴房,再抱頤非和秋姜直接上二樓。“說來運氣不錯,剛得知東璧侯就在二十裏外的鳳縣,已派人去請。”

頤非大喜,對秋姜道:“太好了,那你的傷就能治好了!”

“東璧侯?”

頤非剛想解釋,就見朱龍道:“就是江淮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秋姜露出想起來了的表情:“玉倌啊。”

頤非咦了一聲:“你認得他?”

“嗯,知道一些。不過不知他封侯了。”秋姜說著咳嗽起來,又咳出一堆血沫。

朱龍連忙扶她躺下:“你睡一會兒吧。”

“此地恐不安全。”

“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放心。”

頤非不滿道:“你們在說什麽?”

朱龍道:“此地本是如意門的據點,香粉鋪的老板朱小招是頗梨門的弟子。”

頤非驚訝:“那你怎麽選這?”

“他去宜國跟制香大師阿鳩婆修習,已近一年沒回來了。此地目前被我們占著,夥計都是白澤的人,非常安全。”

頤非靠坐在窗邊的榻上,見樓下就是大街,街上行人如織,十分熱鬧,滿眼都是不輸蘆灣的繁華,不禁感慨道:“柳腰款款風月地,櫻唇漫漫美人鄉。如此紙醉金迷、歌舞升平的瀲灩城。”

天還沒黑,路上已亮起了街燈,點點紅光交映,可以清楚看見一家家賭坊青樓,生意絡繹不絕。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街道的另一面,沒有燈光,茅屋鴿籠般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一起,狹窄的小路上汙水橫流,許多孩子光著腳跑來跑去,更有裸著上身的粗狂大漢三五成群的行走其中,看見孩子和狗就踢一腳,所到之處雞飛狗跳。

朱家鋪子就像一道門,分開了兩個世界。

倚在窗邊的頤非靜靜地看著這兩個世界,身體一陣冷一陣熱,如置身爐上,裹著冰雪一起燉。

偶爾回頭看一眼榻上的秋姜,秋姜已睡著了。

她的話卻再次回響在耳邊:“這樣的風氣,是多少年熏化而成的?而你將來,又要用多少年,才能驅散?”

他不知道。

甚至在此次回程之前,他並沒有想過這一點。只是這一路上,所見所感,令他不知不覺中有了一些別的想法。

很少的一點想法,做起來很難很難。但是,因為一個人的存在,仿佛無論耗上多少年,都可以忍受。

——只要有你同行。

頤非想到這裏時,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

夢見母親在海上,依舊不肯回到陸地上來。於是他站在岸旁,對她道:“我用雪填平這肮臟之地,待春歸之際,草木復生,以碧樹紅花為道,再接您歸來。”

然後,鵝毛大雪紛紛落下。

大雪遮住萬物,天地一片酷寒。他行走其中,只覺又冷又累,放眼望去,滿目蒼茫,找不到路,也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秋姜。

秋姜穿著白衣,本應該跟雪景融為一體,可她的頭發和眼睛是那麽黑,那麽鮮明地出現了他眼中。

於是他大喜,揮手叫她:“秋姜——秋姜——”

秋姜沒有反應,行色匆匆,走的很快。

他想起來,對了,她不叫秋姜。

於是他又喊:“七兒——七兒——”

可她還是沒有反應。眼看她的黑發越走越遠,他由歡喜變成了慌亂,連忙追上去:“瑪瑙?瑪瑙?謝柳?謝柳?阿秋?阿秋?江江?江江——”

可是,無論他怎麽喊,秋姜全都沒有反應,再然後,她就徹底消失在了風雪中。

雪水從鞋底一直滲進來,濡濕他的腳,寒氣一個勁地往上爬,像藤蔓般將他裹了一層又一層。

他忽然意識到——他不知道她是誰。

頤非一下子睜開眼睛,從夢境中掙脫出來。

“醒了?”一個聲音在身側悠悠響起,頤非扭頭,就看見桔黃色的燭火上,一雙手正在烤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