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行道(第4/6頁)

秋姜想了好多好多,但其實不過是一瞬間,再然後,整個世界就此暗了下去。

***

“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啦!”

什麽?

“一個人如果救了另一個人三次,那麽那個人的命,就屬於他。”

什麽什麽?

“你要不想,就記得別再給我第三次機會哈。”

意識昏昏沉沉,這個聲音也聽起來忽遠忽近,紮得腦子一陣一陣地疼。

秋姜有點煩,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那聲音便遠去了。

再然後,依稀有溫熱的東西貼上了她的額頭、臉龐,順著脖子一路擦下去。對方的動作很輕柔,拭擦的力度也很舒適,但秋姜卻一個激靈,猛地驚醒。

視線那頭,替她梳洗更衣的,竟是頤非!

而且他握汗巾的手,眼看就要擦到關鍵部位上!

秋姜就那麽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異常冷靜地看著頤非。

“這個時候我不是應該失聲尖叫,再一巴掌打過去嗎?”一個聲音在她腦中說道。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失聲尖叫,再一巴掌打過來嗎?”頤非笑了。但因為易容成丁三三的緣故,貼著膠皮的眼角和唇角紋路被海水泡的發白,扭曲著遮住真心,呈展出古怪。

秋姜垂下視線,看著那只距離自己的胸不到一分的手。她的外衫已被脫去,僅剩下一件抹胸,因為濕透了的緣故,幾乎是毫無縫隙地貼在身上的。分明是尷尬到極點的境地,臉卻像被凍僵了,扯不出任何表情來。

秋姜擡手,接過頤非手裏的汗巾,坐起自行拭擦了起來。

她如此淡定,頤非反而退了一小步,想了想,又背過身,“識趣”地避了嫌。他的眼神投注到門栓上,眸色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溫柔的、難以磨滅卻又無法重拾的往事——

若幹年前,也有一個少女,在他面前落水。

只不過,那個少女是被他逼著跳下去的。而她落了水後,還是那麽倔強,一聲不吭,既不呼救,也不叫屈。

再然後,他讓琴酒把她救了起來。那時候他是個表面放蕩,但心還有點軟的少年,所以人撈起來後,就交給婢女們侍奉了。只是驚鴻一瞥,見那人窩在婢女的手臂間,素白的臉,漆黑的發,在刨去高貴強硬的假相後,實際上是個柔弱單薄的小姑娘。

而那種柔弱單薄的模樣,就深深印在了他心裏。此後再見,對方地位越來越高,離他也就越來越遠。初遇時光宛若一夢,又像是終此一生,無法對任何人言說的奢念。

其實秋姜跟那個人沒有絲毫相像的地方。

那人出身高貴,舉止優雅,是百年世族精心養育的明珠,一朝除塵,可亮天下。而秋姜,出身神秘波譎雲詭,是細作組織用毒液灌溉出的毒花,諱惡不悛,鬼神難測。

可是……頤非不知為何,就把二人聯想到了一起。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秋姜換上了一旁的船員服,正用汗巾一點點絞著頭發,被水浸濕的發像一匹上好的黑緞,在燈光下閃耀發亮。

似乎是被那種亮光震懾到,頤非連忙又轉回頭去,一時間,心頭起伏,隱諱難言,連忙默念:“她是風小雅的未婚妻,哦不,是風小雅的十一侍妾,哦不,是前十一侍妾……總之,朋友妻,要規矩,少接觸,保距離……”

房間裏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清淺幾不可聞。

秋姜擦完了頭,見頤非還不走,便走到窗邊,打開木窗往外看了一眼,風暴已不知何時停了。他們成功上了青花。

這個大概是船長的房間,不過七尺見方,十分肮臟,有一股常年不洗澡的臭味。

但她知道,這已是青花船上最好的房間了。

“我們進行到哪步了?”

頤非還沉浸在某種詭異的思緒中,被她開口的這句話瞬間敲醒,仿佛一盆冷水撲下來,澆熄了妄念的火苗。

“此船的船長鄧熊,見過丁三三一面,所以認出了我,現在我已接管此船,一切聽我號令。”

如果換一個不認識丁三三的船長,或者是熟悉丁三三的船長,此計都不可成。看來,頤非果然是事先就全部計劃好了的。

“我……想去船底看看。”

頤非的目光閃了閃,沒有阻止,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個“好”字。

秋姜束好頭發,走出船艙,路上遇見了之前見過的兩個船員。其中一個大概是因為用槳砸過頤非的腦袋,此刻將腦袋垂得低低的,不敢擡起。

另一個眼尖的那位船員,則自覺自己有心救他們,算是有功,十分殷勤地上前道:“三哥,兩位有什麽吩咐?”

“去船底看看。”

“是!我們這趟收成不好,您也知道燕國那邊禁令很嚴,我們等了三個月,才收了二十個。熊哥正頭疼呢,怕回去後被品先生責罰。三哥您能不能給說說情?”眼尖的船員邊說邊帶路,掀起樓梯口的木板,一股酸腐之氣頓時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