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爾虞(第4/7頁)

最後她索性起身,去了廚房的酒窖,裏面果然有二十壇酒。

秋姜拎了兩壇回到主屋,跳上屋頂,就著月光開喝。

酒性極烈,入喉如燒。她心口也似燒著一團火,又憋又痛又禁錮著發不出來。

秋姜喃喃:“真是癡兒啊……”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睡一覺,明早起來再想。這麽多年,遇到事情時,如果不那麽急,她都讓自己先睡一覺,醒來再思考解決之法。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怪夜色太深,人心亦沉淪。

又怪凡世多難,命不由人。

秋姜正要飛下屋時,忽見遠遠的山莊大門處有了一點微光。

她心頭一驚,立刻伏在了屋頂沒有動。夜色中,黑衣的她與屋脊渾然一體,仿若隱形。

那點微光朝主屋走來,借著月色仔細辨認,是風小雅!

孟不離和焦不棄不在,走在風小雅身邊的人,是風樂天。

秋姜暗嘆口氣,越愁什麽越來什麽,看樣子是沒法等到明天再想解決之法了。

她以為風小雅是來找她攤牌的,誰知,他走到主屋院外時,卻停步了。

月光淡淡地照在他臉上,為他原本就蒼白的容色又覆上了一層哀愁。

秋姜以往看他,覺得他太過陰郁,現在知道了原由,想到這樣一具行走的肉身中,竟有六道內力互相對沖抗衡,就覺得著實可憐又可敬。

秋姜伏在屋脊上看他。

他則一直盯著主屋的門。

風樂天在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去罷。”

風小雅卻仍不動。

“最難的話,我都幫你說了。現在,該輪到你跟她談一談了。”

風小雅目光閃爍,最終擡步前行,剛走到檐下,突然擡頭——

秋姜暗道一句不妙,風小雅的武功深不可測,必定是發現她了!當即從另一側屋脊滑落,想也沒想就要跑。

身後風聲襲來,風小雅果然追了上來。

“秋姜!”他叫道。

秋姜回手扔去酒壇,風小雅閃身避開,酒壇落地,哐當砸了個粉碎。

秋姜趁他這一瞬的耽擱,加快腳步,飛身來到圍墻前,腳尖一點,就要越墻,身後風小雅又叫了一聲:“秋姜!”

聲音急促,最後一個姜字破了音。

秋姜抓住墻頭,手臂借力往外跳落時,扭頭看了一眼,正好跟風小雅的目光撞了個對著——

電光石火,萬語千言。

秋姜心底深處似有一根弦,被他的目光狠狠一撥,發出了一記悲鳴,震得兩耳嗡嗡作響。而就在這時,風小雅素來筆挺的身軀搖晃了兩下,突然倒了下去——

像一件空衣服,鼓著風,軟綿綿地落地。

秋姜心中一緊,本是按在墻頭借力的雙手,改為抓住墻頭,最後,跳回院內。

她緩緩朝風小雅走去。

風小雅伏在地上,身體抖個不停,似是痛苦到了極點。

是陷阱麽?為了拖住她,所以故意示弱麽?

秋姜心頭閃過狐疑,但最終強壓下所有不堪的設想,蹲下身,抱起了他的頭。

風小雅定定地看著她,冷汗如雨般劃過他蒼白文弱的臉龐。

他用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牙齒打顫,吐字模糊。

但秋姜還是聽懂了。

他說的是:“江江。”

二字如山,沉甸甸地朝她壓落。

秋姜感覺自己的耳朵再次嗡嗡嘯叫起來,而她避無可避,退不敢退,陷入深深困境。

***

風小雅暈了過去。

秋姜把他背起來,一步步地朝主屋走去。

他又輕又瘦,像具骨架般壓著她,卻讓她的每一步都邁得十分困難。

秋姜想,我應該不管他,繼續逃的。他暈倒了,所有人都會著急,忙著救他,就顧不上追我。這本是最好的逃離機會。

可是……

她心中有點猶豫,有點生氣,還破天荒地有點難受。這種情緒對她來說十分少見。這麽多年的訓練,她以為她的意志已經足夠堅硬。

卻偏偏遇見這麽一個人。

孽緣。

秋姜把風小雅背回主屋時,風樂天正等在那裏,見此情形面色頓變:“他怎麽了?!”

“我不知道。”秋姜把風小雅放在榻上,他已陷入昏迷,卻依舊緊抓著她的一只胳膊,不肯松開。

風樂天為他搭脈。

“怎麽樣?”

“內力反噬!”風樂天的神色變得很難看。

秋姜還在琢磨為什麽會內力反噬時,風樂天對她道:“這次情況不妙,他已昏迷,自己無法梳理,需要你幫忙。我說,你做。”

秋姜點點頭,按照風樂天教得輸入自己的內力,一點點地幫助風小雅梳理他體內紊亂不堪的內力。整個過程非常復雜,若非風樂天在旁指點,還真是做不下來。

最後,終於平息下來的風小雅安詳地睡著了。

秋姜抹了把額頭的汗,從榻上下去時,只覺整個人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