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仇震帶著葛虎在黑鷹寨裏囑咐了一圈,讓寨子裏的人言語小心,不要泄露衛梟的下落。這些人當初都受過衛梟的恩惠,自然是滿口答應。

他們又檢查了黑鷹寨中的防範布置,讓人在寨門口守著,便回了衛梟養傷的小屋。小屋門前,仇震輕輕推門,剛踏過門檻,往床上一瞧,頓時三魂沒了七魄。

“人呢?哪去了?”仇震大驚失色,轉身拎起葛虎的衣襟。

葛虎顫聲道:“我,我讓二蛋守著的,他……”他臉色發白,指了指屋裏門邊的角落,仇震順著他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二蛋靠在墻角,睡得正香。

他放開葛虎,走到二蛋面前,伸手打了他腦門一巴掌,二蛋這才一驚一乍跳起來。

“誰,誰啊?”看見仇震,他的氣勢弱下去:“二當家……”

“我問你,衛世子呢?”

仇震不跟他廢話,二蛋揉了揉後頸,暈乎乎道:“剛才還在呢,後來,後來我脖子一疼,什麽都不知道了。”

仇震看見他後頸上的紅痕,總算相信了。

他面色凝重,道:“這下壞了,怕是下山去了,就怕……”

怕什麽?如若衛梟聽見他們的對話,此時下山應是去尋衛鴻的屍首,恐怕正中了狗皇帝的圈套。

“虎子,讓寨子裏凡是能動的,分頭去尋,你會騎馬,又熟悉山路,這就下山,替我去一趟樊宅,告訴樊老板,情勢危急,讓他派人在城中尋找衛世子,一旦找到,馬上帶他出城。”

虎子應聲跑走了,仇震提溜著一臉懵然的二蛋讓他去通知寨子裏的人,不一會兒大半個黑鷹寨的人都聚齊了,分了幾波人,從各個大小山路下山尋人。

一個時辰前,天橫山後山的小道上,衛梟腳步虛浮,□□拖在身後,雪地上被劃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他的黑衣被冷汗浸濕,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夕陽的殘影映在他視線裏更顯虛幻,他完全憑著身體的記憶在走這條下山的路,腦中針紮一般,到處都在叫囂。

衛鴻死了,要奪回他的屍身。

小路上積雪厚重,衛梟走的極為艱難,在他撐不住跪倒在地第六次後,小路終於到了盡頭,衛梟拐到了天橫山的官道上。

沒走兩步,前方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衛梟頓了頓,辨清那是兩三匹馬的聲音,側身掩住自己的臉,靜靜等候。

片刻後,果然有兩三匹馬過來,為首那人高聲道:“翻過這座山,咱們找個地方歇息一晚,明早再趕路。”

一人不贊同道:“張將軍讓我們去東安縣接他的家人,不好耽擱太多時間。”

兩個人產生分歧,另一個人左右難辦,正當此時,路中間出現了一個人,一雙染著猩紅的沉冷黑眸盯住他們。

“閃開,哪來的野小子。”

幾人馬到近前,為首那人揚起馬鞭便要抽在衛梟身上,鞭子剛摔出去,就被少年順手一拽,那人連著鞭子一起摔了很遠。

剩下兩人連忙勒馬,看著少年滿目戒備。

“哪個張將軍?張朝?”少年開口的聲音嘶啞無比,像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陰氣森森的厲鬼。

一人下意識回答:“是啊,聽到張將軍的名字還不滾開,你活膩了?”

他這時再去看少年的表情,不由心底一寒,暮色下,他背著光冷冷勾起嘴角,裹在黑暗中的身影微微一動,兩個血洞出現在二人眉心,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只見到少年嘴邊殘獰的冷笑。

還有一個,衛梟提著刀朝摔倒在不遠處的那人走去,隨著他靠近,那人一邊求饒一邊在地上磨蹭著往後退。

“饒命,饒命,不關我的事,衛世子饒命。”他總算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北川城中,他躲在角落看過這個人與上千個人廝殺,其中有北狄人,也有梁軍。

可是晚了,少年手起刀落,一刀刺進他的咽喉,鮮血狂湧而出,有幾滴濺在他臉上,衛梟舔了舔嘴角,嘗到那血是腥甜的,帶著熱氣。

原來好人的血與這些渣滓的血並沒什麽不同,他痛苦的閉上眼,只一瞬便重新睜開,那雙黑眸陰沉沉的,再容不下一絲光亮。

他隨便選了一匹馬,韁繩抽打在馬背上,馬兒嘶鳴一聲,向金陵城的方向急速奔行。

靖國公府,羅悠寧像往常一樣偷偷溜進正院,走到正廳門口,正想去嚇一嚇她娘,卻發現今日院子裏格外冷清,她心中納悶,卻在這時聽到了正廳裏靖國公和姚氏的說話聲,不僅如此,姚氏似乎在哭。

她靠近兩步,姚氏一句話便讓她怔在原地。

“這可如何是好,衛家怎麽會通敵,好好地,晉王就這麽死了,那衛梟呢,他在哪?我的寧兒該怎麽辦?”姚氏的聲音帶著哭腔,在深冬的傍晚,淒涼又無助。

靖國公沉痛道:“絕無可能,這是有人蓄意陷害,我這就進宮,衛鴻人都沒了,決不能再讓他受此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