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冬夜寒涼,林雲舒和張寶珠扶著春玉到了仁明殿。

還是那個殿,幾日不見蕭條了許多。林雲舒微微眯了眼打量著這院子,之前覺得富麗堂皇的宮殿現在再瞧,跟冷宮也差不了多少了。

桌椅擺放整齊,重新打掃幹凈,院子裏站著陌生的宮女。

待人走近,宮女極為規矩行禮,稱呼沒變,只是殿裏的東西卻少得可憐。稍微值點錢的東西都沒了。

許多地方還有被兵器砍過的裂痕,只是還未來得及更換。

宮女一臉歉然,“奴婢已經命內務府的人做新的了,需要三日後才能做好。請皇後娘娘恕罪。”

張寶珠擡了擡手,“下去吧。”

三人心事重重,林雲舒起身,“你們先歇著,我先出去一趟。”

張寶珠正想跟春玉說會兒私房話,也沒有阻止。

待人走了,張寶珠握緊春玉的手,神色慌張,“春玉,真被你猜著了,寧王不願意救皇上。”

春玉擔心她鉆牛角尖,回頭嫉恨寧王,只能盡可能寬慰她,“寧王愛民如子。每年進貢金國三十萬兩白銀,他怎麽肯?”

說到底,寧王只是皇上的叔叔,是長輩,他占在大義上說不救。沒有人敢說他做得不對。百姓們知道了,只會稱贊他是個真正為民做主的賢王。

那些朝臣們全都是墻頭草,之前說要救皇上,也不過是為自身著想。並不是真的因為忠君。

張寶珠沉默不語,低著頭,絞著手指,看著外面清冷如水的月光只覺得人心難測。

這一夜許多人都沒睡。

三大黨派的大臣們從皇宮出來,連家都沒回,到老地方匯回想法子。

太後黨,太後已經被抓,他們沒有了大靠山,算是前路最灰暗的派系。以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低調。

不過今天這場短暫的接觸,眾人都琢磨出寧王的意圖來了。

“他想登位。”許尚書是太後黨的人,一直唯太後馬首是瞻。

以往寧王為人低調,除了自己的部下,從不與文官來往。大家對他可算是知之甚少。以為他沒了子嗣,消了奪嫡之心,沒想到人家一直賊心不死。

最主要的是他想要這個皇位,無人敢跟他爭。

現在月國正處於風雨飄搖時期,內有韓廣平犯上作亂,外有金國虎視眈眈,隨時都會撲過來咬他們一口。

“寧王是個武人。身體又不好,他登上帝位,會不會重武輕文?”有大臣擔憂道。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反駁,“重武輕文是肯定的。他要鏟除亂黨,又要防止金人南下。不任用武人,難道要我們文人去打仗嗎?”

許尚書捋著胡子,一點也不擔心,“等平定亂黨,他還會繼續用文人治國的。總不能讓那些不通文墨的粗人治理天下吧。那還不亂了套。”

“那就這麽辦吧。”

相似的場景,在別的地方也上演著。

衛黨首領衛忠英已經死了,此次金人圍攻,他們黨的人損失最為慘重。群龍無首,很快就選出新的首領--陳良訓。

東西廠和錦衣衛向來都是忠於皇上的。只是衛忠英野心勃勃,做了許多殘害忠良的事情。

陳良訓擔心寧王會算舊賬,把衛忠英所犯之事,怪到他們頭上,“寧王名聲在外,我們閹黨被廠公弄得烏煙瘴氣。寧王若是執意鏟除,該當如何?”

除了錦衣衛是完好的男人,東西廠都是閹人組成,如果寧王不肯用他們,他們下半輩子只能老死宮外,被世人看不起。

寧王想要皇位,朝臣不能阻止,他們也不行。既然已成既定的事實,他們又何必以卵擊石,唯今之計,還是帶領大家謀求出路。

旁邊有個尖細的嗓子響起,“在那些上位者眼裏,我們這些閹人不是人是刀,是趁手的工具。既然能做皇上的刀,自然也能做寧王的刀。廠公不必擔憂。”

“是啊,寧王下午在大殿把大家罵了狗血淋頭。說明他對那些朝臣們也是心有不滿的。寧王必定也需要我們這些人幫著打探眾位大臣的隱私。怎麽可能不用我們?”

這話倒是給大家吃了顆定心丸。只要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就不怕沒有出路。

而信王黨這邊就不怎麽美了。之前金人圍攻的時候,他們八百裏加急寫信給信王,讓他務必趕到京城來共謀大事。但是也不知為何,信王遲遲沒有出現。他們本能覺得事情不妙。

現在寧王露出想要登基的野心,別說信王不在京城了,就是在京城,他跟寧王比連一分勝算都沒有。

這又不是太平時期,還能靠子嗣說話,現在靠的是兵力。誰拳頭硬就聽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