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農忙之後,顧家村的族學正常恢復上課。

小四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嚴春娘把飯做好,他吃完飯就去族學念書。一直到晌午才回來。吃完飯,又去族學念書。晚上回來,也是挑燈夜讀。真真辛苦。

說起來,顧家以前也是世家大族,永伯的曾曾曾祖父跟著月國的開國皇帝一起打江山,封了顧伯侯。顧伯侯的兒子摻和到奪嫡之爭,並且還敗了。新皇登基後清理舊賬,幫著皇子大肆斂財的顧伯侯府被抄家,念及顧伯侯曾經多次救過先皇,法外開恩,沒有流放,但勒令三代之內不許科舉。

到了顧永伯父親這一代,已經能參加科舉了。但顧家早已不復當日榮光。想起科舉一途,困難重重。

最終也只有顧永伯父親考上了秀才,而且還是三十歲才中的。之後就得病去逝。

現在整個顧家,唯一有功名的人就是顧永伯父親的隔房大哥,名叫顧守庭,四十出頭的年紀,至今只是個童生。每年都去參加院試,卻一直沒考上。

以林雲舒看來,他應該是沒找對學習方法。

這天閑著無事,林雲舒便站在族學外面,見顧守庭念書時不時搖晃腦袋,她眉毛都快打結了。

她又側耳傾聽,發現他教《孟子》,只讓學生起來朗讀,根本不給學生逐句翻譯。

小四中午回來吃飯,林雲舒特地問他,“你們先生平時都是怎麽上課的?”

小四不明所以,照實說道,“就是讓我們自己讀啊。先生說,讀書百遍,其意自現。不懂是因為讀的次數太少。”

果然如此!林雲舒深吸一口氣,這先生是不會教還是根本就不會呢?

讀百遍才能明白是什麽意思,那得浪費多少時間。先生不就是給學生答疑解惑的嗎?也難怪,小四都念了八年書,連個童生都沒考上。

她拿了書,隨意抽查小四幾個問題,背得滾瓜爛熟,但意思卻是大相徑庭。

照這麽下去,小四的大好時間全都浪費了。林雲舒直接去找族長。

族長聽後,長嘆一口氣,“大嫂,大哥臨走前曾交待過我,要給族裏找個好先生。可咱們顧家上下誰也出不起那個錢啊。”

科舉一途最是費錢。先不說束脩,就是平日裏的筆墨紙硯就能把一個小康之家壓跨。

而顧家除了族長家兒子眾多,手頭略有盈余外,多數人家都跟林雲舒家差不多。

林雲舒無言以對,“為什麽不舉全族之力供養一個呢?”

要知道只要顧家有一個能考上秀才,那全族都跟著沾光。每家都窮是不假,但是這村子裏起碼有上百戶,每家每年交五十文也能供一個了。

“可是小一輩的孩童沒有一個天資聰穎的。”

這是沒見到出類拔萃的神童,所以族人都不願冒險。

林雲舒對此也能理解。誰也不能保證傾盡全力供養的孩子一定能考上秀才。而且百家飯是那麽好吃的嗎?那個受全村人矚目的孩童,他身上的壓力得多大啊。

她不知道別的孩子天資如何,但就她所見到,小四雖然不是絕頂聰明,但他韌性不錯,記憶力又好,腦子也知道變通,如果能得到有一位好先生,未必不能考上秀才。

不過她不打算跟族長誇下海口,只向他道了謝,就轉身離開了。

當下她最緊要的事情是賺錢,只要有了錢,找個好先生就不再成了奢望。

回到家,嚴春娘已經做好了麥芽糖。林雲舒打算跟老大到城中試賣。

老大吭哧半天,憋得臉都紅了,“娘,我不會啊。”

林雲舒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不會就學,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賣東西。”

老大撓撓頭,忐忑不安地應了。

第二天早上,林雲舒就帶著老大坐上顧守業的驢車。

剛農忙過,不少人也想進城添點物件。

不大的驢車坐了十二三個,擠得滿滿當當。得虧老大把籮筐抱在懷裏,才沒有擠變型。

有人好奇道,“永伯啊,你籮筐裏裝得啥啊?包裹得這麽嚴實?”

老大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看向林雲舒。

林雲舒笑眯眯地從中撿了十來個,每人分了一個,“這是家裏自制的飴糖,進城換點紙墨筆硯之類的東西。”

眾人嘗了一口,甜滋滋的,“可真好了。這個怎麽賣啊?”

“一斤十文錢,你們要的話,六文吧。誰讓咱們是實在親戚呢。要是覺得好,別忘了給我介紹生意。”

眾人眼光齊唰唰看過來。

六文錢一斤?過年時,他們在城裏鋪子買過,這糖一斤要十二文呢,她這足足便宜一半。確實很便宜了。

大夥爭先恐後要了一些,大多數都是要半斤,本就是給孩子甜甜嘴兒。太多也吃不起。

林雲舒卻是相當滿意。

出了顧家村這條小道,再往前走了十裏,上了一條大道,途中經過一個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