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冗長的夢境裏,根本就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在解決了沈玨一黨後,沈恪順勢登基,蘇承業雖只有左手能拿劍,可他依舊是戰場上的一尊殺神。

新皇手腕鐵血,根本不念一點私情,貪官汙吏,腐敗世家迅速被連根拔起,權利的更叠自是有凋敝也有新的崛起,百廢待興,萬裏河山正在一點一點恢復生機。

大半年時間過去,待一切都有條不紊漸漸走上正軌後,蘇承業便辭官,回家榮養。

將軍府還是原來的那個將軍府,只是舊人不在,一切已物是人非。

諾大的皇宮裏就只剩下了沈恪孤零零一人,每日都忙到夜深人靜時,他才有資格抽出時間去想俏俏。

燒毀的齊王府舊址並沒有重新修葺,頂著殘垣斷壁與日漸繁華的京城格格不入,可沒有人敢發出一點置喙的聲音。

因為他們知道,那是皇上和皇後曾經的家。

也知道,那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京中有人編了冊子,說書人口沫橫飛的開始講述,一場壯烈的恩怨情仇,引得茶館酒肆日日高朋滿座,有時候聽得人捧腹,有時候又不禁令人潸然。

偷得空閑的沈恪也微服去了一次,故事有些像他和俏俏,卻又與他們的曾經相去甚遠。

臨走時,他賞了說書人一錠銀子,跨出茶肆大門,天又開始落起大雨。

濕氣沾上袍角的時候,有一個白發道士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位公子,可否借把傘。”

便裝的暗衛要攔,沈恪卻揮了揮手,徑直將雨傘遞了過去:“師傅請。”

道士朗笑幾聲:“我可當不了你的師傅。”

大點大點的雨沖刷著漆黑的瓦片,檐角水流如注,沈恪沒再說話,也沒有往前走。

“癡兒啊……”沉默之中,道士嘆息一聲,“你都看到了?”

沈恪回答:“看到了。”

須彌山上的八卦陣可不是那麽好闖的,在烈火焚身之時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的蘇杳杳,卻在八卦陣裏痛至尖叫……

那是來自靈魂的痛楚,若心智不堅定,進之則灰飛煙滅。

沈恪想拉她出來,或者陪她一起進去。可在當時,他只是往事的旁觀者,除了能看見,聽見,他觸碰不到任何,發不出一點聲音,也無法改變結果。

整整四十九日的折磨,他每日都試圖闖陣,可結果都是都是一樣,畫面像幻境只能穿透過去,沒有一次例外。

再次醒來後,他明白了,是俏俏用生命換回了他的生命,一切重來時他又出現在了須彌山,可是山上除了安置自己的竹屋,什麽都沒了。

時至今日,他也沒有停止去找她,哪怕是一縷殘魂。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想要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然後沈恪問:“她在哪裏?”

道士說:“她早已死了。”

沈恪面色沒有一點變化,只淡聲道:“我知道先生一定會有辦法。”

道士深深嘆了口氣,說:“在她第二次闖過陣後,將天命之數給了你,保你百年無憂,而你現在應該要做的是守護這片河山,此乃命也。”

“我不信命。”沈恪默默捏緊了手心,任指甲嵌入皮肉,滲出絲絲血跡,“山河已定,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該去找她了。”

道士頓了頓:“費盡心力打理好的江山,就這樣舍了?”

“那又何妨!”

道士看向沈恪:“不怕重蹈覆轍,再使人間化煉獄?”

“我會找一個比我合適的人,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意料之中,都是癡兒啊!”道士連連嘆息,許久之後才攤開手掌,掌心裏赫然是一朵玉雕的紅蓮。

沈恪顫著手取下,這原是俏俏手中的那枚玉墜,只不知為何變了顏色。

道士說:“既然你已決定,那就去尋她吧。”

沈恪問:“何處去尋?”

“心之所向,草履以往……”道士笑了笑,轉身走進雨幕。

“可你要知道,改變現狀後或許她還是她,而你卻不再是你,這段記憶,你們都將失去。若重來後,失了本心,一世姻緣,兩朝牽掛,可就斷了……”

“不會。”沈恪緩緩將玉墜握緊,“即便有萬千種可能,她也注定是我的。”

暗紅的光自掌心自玉墜上閃過,握得太緊,誰也沒有看到……

雨霧裏遙遙一聲嘆氣,轉瞬後就沒了道士的身影。

“這丫頭片子,連師父都敢算計!也不知這連番重來,是禍還是福啊……”

“師傅,您為何要讓那個心術不正的女孩頂了小師妹的位置?”

“你還小,你不懂。她可是我送給你小師妹的生機。”

“您就不怕小師妹有危險?”

“那麽擔心,那不然你去保護她?”

“好的!”

“哎,哎!我開玩笑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