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藥人?”沈恪蹙了蹙眉,擡眼掃了一圈殿內,而後緩緩揮了一下手。

跪到在地已經快要石化的太醫們立即顫顫悠悠起身,貓著腰倒退了出去。

殿門關上,溫言踱步至桌前,一邊將柳葉小刀用烈酒擦拭幹凈,一邊道:“得天獨厚之人,百毒而不侵,以其血做引,雖不能徹底解此毒,但能壓制回誘毒之前。不過藥人之說乃異志傳聞罷了,師尊尋了多年,都未曾尋得。為今之計,也只有找到醫仙谷,請藥王出山或求得解藥。”

沈昀面色沒有絲毫緩和,沉聲道:“朕尋了多年,醫仙谷在何處至今也不得而知,現下想要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找到,且將人帶回來……”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滿殿寂靜無聲,爐子裏的炭火燒的通紅,門窗緊閉,汩汩湧出的熱氣帶著蘭香味充斥在空氣裏,香入肺腑卻令人生寒。

“叮”幾不可聞一聲輕響,細如毫發的一根金針落到了磚石之上,殿內的香味在瞬間放大,隔著瓦片,沈恪聽到了輕微極淺的簌簌聲響,似雨聲漸大。

他擡眼,赫然瞧見梁上一條兩指粗細的蛇,用細長的蛇尾卷著雕花梁柱,順著凹陷的紋路盤旋而下,渾身鱗片蠕動,折出碧綠似翡的光,是劇毒之物。

“梁上!”

眾人尚還來不及擡頭,蛇身已纏不住粗壯的柱子,猛地砸到了地上,隨著它吃痛身軀靈活翻卷一圈,張大了嘴的瞬間便向著旁邊彈/射咬去。

“當心!”沈恪忽然伸出手,將處於蛇口之下的那個藥童一把扯到懷裏,獠牙觸來之際,他單手往輪椅上用力一拍,抱著人後退的同時,溫言已經出了手。

蛇頭被削鐵如泥的柳葉刀牢牢釘在地上,碧綠的身軀還在死命蜷縮成團,猩紅的三角眼冒著攝人的陰寒,肚皮翻卷,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掙脫出來。

眾人驚出了滿背的涼汗,溫言探手捏住蛇身七寸,拔起柳葉刀,面無表情將蛇裝到了藥箱裏,然後頭也不回的說:“幫我把針撿起來。”

沈恪心有余悸,依舊摟著那個藥童不放,沈昀深深看了一眼摟抱在一起的兩人,剛要擡步,另一個藥童已經先行跑了過去。

“多謝。”溫言轉身,帶著那藥童往床榻走,而後撩袍蹲下,伸手拿起金針重新往太後身上紮去。

“嘶”,取針的瞬間,藥童輕呼了一聲,詫異地舉著瑩白的雙手瞧了一眼,無甚異常。

金針排布好順序,重新開始施力,只是這一次,沒了擠壓的力道,唯有針柄幾不可見的顫動著。

溫言瞧了片刻後起身:“皇上,時間不多了,毒蟲已至,總有紕漏之時。”

沈昀望著房梁籲了口氣,當即便準備加派人手去尋醫仙谷,剛邁出一步,殿外忽然傳來一個護衛的聲音:“皇上,林美人說想要見您一面。”

心知尋人無望的沈昀面色不耐,聲音冰冷:“把人看好了,朕現在沒工夫見她。”

“可是,”殿外侍衛低聲稟道:“林美人說,她是冤枉的,她知道真兇是何人。”

嚴格來說,沈昀與沈恪並不相信此事是林時菁所為,抓她也只是為了引出隱藏在太後身邊的兇手而已,如果林時菁真的知道是何人所為,或許那人身上會有解藥也未可知。

那麽太後就有了一線生機!

思及至此,沈昀正了正臉色,擡步就要出門去審林時菁。

“等等。”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響徹在殿內。

沈昀回頭,是沈恪牢牢摟抱在懷裏的那個藥童,他道:“何事?”

藥童拍了拍沈恪的肩膀,從他身上彈了起來,行至沈昀跟前,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臣女蘇杳杳參見皇上,還望皇上恕罪。”

“蘇杳杳……”沈昀垂眸打量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明顯早就認出人來的沈恪,若有所思,“有什麽事,等朕回來再說。”

“不行!”蘇杳杳壯著膽子,繞到門前,伸手攔住沈昀的去路,“皇上,臣女想,請溫先生替您把把脈。”

眾人皆詫異地側目望去,蘇杳杳依舊大展雙臂,目光堅定,絲毫不退。

太後暈倒的消息傳來後,她心裏就感覺到了不妙,那種心驚肉跳之感怎麽都無法壓制下來,所以當即便求了溫言,讓她扮做藥童,喬裝入了宮。

這一切並非是她無的放矢,雖然上一世太後是於三年後才崩逝,但緊隨其後的便是皇帝的駕崩,時間相差並不遠。

現下所有事情的發展,都脫離了上一世的軌道,如今太後中毒,更加驗證了她心裏的猜測,幕後之人提前動了手,這樣一來或許皇帝身上也有,只是並未誘發而已,不查查她不放心。

沈恪攏了攏掌心,看向沈昀:“皇兄。”

“哎,”沈昀動了動眉毛,看向難得這麽聽話的沈恪,無奈應道:“那便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