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賭贏了

殿堂上北魏名儒還沒來得及向蕭練討教,倒是拓跋恂先開口說話了:“會寫點文算什麽?還不是照樣被我們踩在腳下?”

拓跋宏頗有些不悅地看著拓跋恂:“恂兒,不得無禮。”

拓跋恂怒道:“父皇,等我們將那些南蠻子都殺了,他們的東西都是我們的。幾句詩文有什麽好的?”

北魏慣例,為防母憑子貴,拓跋恂受封太子當日,生母就被賜了鳩酒。拓跋恂自幼養在馮太後的北宮,受了馮太後的影響,對於拓跋宏推行漢化一事極為不滿。何況拓跋宏為了推行漢化,特意為拓跋恂請了漢族太傅教授拓跋恂詩書禮儀。

拓跋恂畢竟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真應了蕭練那句,“熊孩子”的評價。太傅教書先從“子曰”開始。拓跋恂每日裏背書就已是積了一肚子火,覺得那些漢人的書都是滿篇廢話。如今在堂上看到蕭練,竟然不管不顧地將氣全都撒在了蕭練的身上。

“放肆!”拓跋宏沉聲道。“你看看你還有沒有點太子的樣子。”

拓跋恂小聲咕噥道:“誰不知道這個天師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拓跋恂目光灼灼地看著蕭練:“天師,本宮道有一個問題想向天師討教。”

拓跋宏皺著眉頭,不明白今日拓跋恂為何如此放肆,但又不好當眾給拓跋恂難堪。

只聽拓跋恂孤傲地看著蕭練道:“夫子教本宮‘巧言令色,鮮矣仁’,可本宮聽說天師在南齊可是巧言令色,蠅營狗苟之輩,你這樣的人都在南齊當了天師,還有什麽臉面與我們北魏的名儒論理?”

蕭練心中好笑,他正在考慮怎麽把神仙玉露丸拿出來呢,沒想到這個熊孩子就幫了他一把。

蕭練從懷裏拿出神仙玉露丸捏在手裏:“貧道一心修仙煉丹,巧言令色談不上。但太子說貧道蠅營狗苟,可是說的這個?”

拓跋恂看著蕭練手裏的翡翠小瓶子,眉頭輕蹙:“這就是你那仙丹?”

殿上眾人對神仙玉露丸大多有耳聞,甚至還有人服用過,自然都把目光聚集在了蕭練手上。

拓跋宏探究地看了一眼:“天師,朕聽聞齊武帝喜食仙丹,難道就是這個?”

“是。”蕭練恭敬地看著拓跋宏:“貧道願將此物進獻給皇上。”

拓跋恂驀地站起:“天師!你手裏這個可是害人的毒藥!你怎敢進獻給我父皇。”

拓跋宏也有些不悅地看著蕭練。神仙玉露丸在北魏也有流通,雖然沒有造成什麽大的影響,但是風評卻是不好的:“天師,這到底是不是毒藥?”

蕭練鎮定道:“是。”

“啪”拓跋澄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膽子!”

拓跋宏虛擡了擡手,制止了拓跋澄。拓跋宏似笑非笑地看著蕭練:“天師,向朕進獻毒藥的你還是頭一個,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蕭練仍舊鎮定道:“是藥三分毒,若是如此說,天下之藥都是毒藥。”

拓跋恂怒視著蕭練:“你強詞奪理!父皇這種人姑息不得!”

拓跋宏淡淡地掃了拓跋恂一眼,盯著蕭練道:“你接著說。”

蕭練平淡道:“想要得常人所不能得之享受,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總要付出代價。”

蕭練此話一出,朝堂俱靜。他竟然絲毫都沒有去粉飾神仙玉露丸實為毒藥這件事。

就連公子羽也微微皺著眉。

拓跋宏沉著臉看著蕭練。誰也不知道拓跋宏在想什麽。只是堂上除了公子羽真有擔心,其余人都是樂得看笑話的心情,就算蕭練被當場杖斃,他們也權當做是看了一場好戲。

沒想到半晌之後,拓跋宏竟然笑了起來。拓跋宏若有所思的盯著蕭練:“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總要付出代價。說得好!”

蕭練見拓跋宏如此說,心中才松了一口氣,僵直的背脊稍稍放松。

他賭贏了。

先說神仙玉露丸,雖然風評極差,但與五石散並無本質區別。無論是南齊還是北魏,士族都要服用五石散。

雖然有傳聞齊武帝服用仙丹而死,但神仙玉露丸在北魏卻沒有鬧出過人命。毒藥一說也就看拓跋宏要怎麽理解了。

真正讓拓跋宏心動的正是蕭練那句“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

自東晉五胡亂華以來,北魏在馬背上奪下漢人的半壁江山。但北魏始終是遊牧民族,改變不了舊俗,北魏永遠無法真正壯大。無論是之後的宋朝還是滿清,推行漢文化是必然的趨勢。然而推行漢文化就是動了自己民族的根本。

革除舊俗說起來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是真正的“常人所不能做之事”。舊俗多半都是服務於士族、宗室的,是他們權利的一部分。這些士族、這些宗室都是為打下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的。

革除舊俗就是動重臣,動權臣,動宗親,一個不慎就會眾叛親離。這便是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