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重華殿(第2/3頁)

何婧英眉頭微蹙,冷聲道:“住口,我說過,要是你在編排主子,我就要掌你的嘴。”

歲蓮委屈道:“娘娘,我也沒有編排主子啊。那不是……娘娘,你真的一點也不著急嗎?如果萱若閣那位真的……”

何婧英一個眼神掃過歲蓮,歲蓮立刻噤了聲。只聽何婧英淡淡的說道:“殿下自有殿下的考量,就算是殿下要立徐佩蓉為太孫妃,也是應該的。”

何婧英的聲音淡淡的,毫無波瀾,卻讓在門外的蕭昭業如遭雷擊。

應該的?她竟是這樣認為的麽?一點也沒有生氣?甚至……無所謂?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卡住了蕭昭業的脖頸,讓他一瞬間就連呼吸都忘了。

挫敗,不甘,懷疑,這些不該出現的情緒通通出現在他的心裏。自己在她心裏是什麽位置?就這麽無所謂嗎?就僅僅是東宮太孫?

蕭昭業還記得,大婚當天,他揭開她的頭蓋,她的眼中閃著微光,笑的時候露出一顆犬牙。那個樣開心的笑容,她已經給了另一個人是嗎?

劇烈的頭痛,山呼海嘯地湧來,伴隨著頭痛,身上還有數不盡的麻癢。蕭昭業牙關緊要,轉身往重華殿跑去。

重華殿中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樣冰冷的氣息,讓他在那片虛無之中經歷的每一分痛苦。在那個世界,時間被無限拉長,他只能走,如果不走他就回被凍死在那裏。他不停地走,走到腳下磨出水泡,皮肉全部皸裂,血水順著腳底被一步一步印在那冰冷的沙地上。

那個時候有誰幫他?

那個時候何婧英在做什麽?她是不是倚偎在另一個人懷裏笑?

那個時候這個世界還有誰記得他?根本就沒有人在意他!沒有人會記得他!只要有這身皮,任何人都可以是他!

蕭昭業磨著後槽牙,半晌問道:“今天當值的是誰?為什麽沒有點燈?”

平平常常的一個問句,卻似地獄裏裹挾著陰風的厲鬼呼號。

徐龍駒驚得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不等徐龍駒回答,蕭昭業已經從牙關裏吐出了另外兩個字:“殺了。”

徐龍駒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可還來不及為那倒黴的小太監求情,蕭昭業已經進了重華殿,將門重重地關上。

重華殿的冰冷從他的腳底傳來,透過他的趾骨順著脛骨蜿蜒而上,這冰冷似跗骨之蛆順著股骨爬上脊椎。蕭昭業不可抑制地發起抖來,順著重華殿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上。他雙腿緊緊地蜷起,讓自己弓起的背脊抵在墻上。

可這冰冷並沒有打算放過他,沿著他的脊椎直直沖進大腦,讓疼痛從太陽穴攀升到頭頂。

“沒有人喜歡你。”

“放棄掙紮吧,你永遠不可能得到別人的贊賞。”

“你曾經被譽為神童,現在呢,卻是個一事無成的草包。”

“你連你父親都不如,你憑什麽坐上太孫的位置?”

他清楚看到,那每一個面帶微笑對他說著奉承話的人,心中暗藏的蔑視。

“你什麽都做不好,文不能,武不行,除了能寫好幾個字,你連聖賢書都讀不好。”

“幸好還有本宮,不用你站到大臣前去丟人現眼。”

先太子的斥罵猶在耳邊。血絲爬上蕭昭業的雙眸,仿佛先太子的魂靈又站在了他面前一樣。

“為父要你帶兵前來,你為什麽連個兵都調不到?你為什麽那麽沒用!!!你去兵營調兵,沒有一個兵卒跟著你走!你有什麽用?你不緊敗了,你還讓人燒了你的王府,你就是到地獄裏為父也不會原諒你!是你害死了為父!”

蕭昭業緊緊地抱著頭顱,蹲在墻角一前一後的搖晃。“沒有!我沒有!我去調了兵,我還差點死在兵營裏,我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我沒有害你!我沒有!!!”

蕭昭業擡起布滿血絲的雙眸,看見那瓶放在架子上的安神藥,他手腳並用從冰冷的地面上爬了過去。他拿起那瓶安神藥倒出一粒猩紅的藥丸放入嘴中。

四肢百骸忽然被另一種酥癢的感覺灌滿。他從口中呼出炙熱的一口氣。這股熱氣讓體內的冰冷逐漸消融。頭腦中熱與冷相互沖撞,他忍不住搖了搖腦袋,咧開嘴笑了起來。

仿佛在這一刻,他才得到了救贖。他的身上被力量灌滿,那斥罵聲被他身體裏的這股力量趕走。他扶在桌上,將書桌上的宣紙緊緊地在手裏揉成一團。

冰冷消弭,燥熱卻從靈魂的最深處傳來。他似乎被人架在火上烤著,仿佛聞見被火烤後,皮膚傳來的焦糊味,但他卻感覺不到疼,只感覺無盡的力量在體內聚集。

正巧這時候,重華殿的門被一個太監輕輕推開了。他是來頂那個因為沒有給重華殿點燈的太監的班的。他戰戰兢兢地走進重華殿,就只是為了在自己被杖斃之前,先將殿裏的燈點上。沒想到小太監剛剛走進門,就看見蕭昭業布滿血絲,形如鬼魅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