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畫像(下)

行長愣了愣,目光將公子上下打量,似乎在想他是何來頭。

“答話。”桓瓖在旁邊道。

行長忙道:“正是。北軍的兄弟全都出來了,上面命令無論進出,都要嚴查。”

“那畫像何在?”公子又問。

行長忙讓士卒將兩幅肖像呈上。

我瞥去,只見上面畫著的正是太後和皇帝的模樣。雖看得出是臨時趕工,畫師無法畫得太細致,但臉型和眉眼大致可認。

而與尋常的通緝畫像相比,畫像還有一個頗為高明之處。兩幅像的下方各有小字,說明了二人體貌特點。比如,謝太後的手腕上有一顆痣,皇帝的頸後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胎記。這二人的身份倒是沒有寫,只說是通緝謀反要犯,賞格奇高,無論死活,每人名下皆可賞百金。

眾人看過之後,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下眼色。東平王雖棋差一著,但這補救之事倒是做得細致。此地離雒陽有一日路程,網撒得這麽開,如果皇帝和太後如果皇帝和太後沒有易容,或者離開雒陽之後便懈怠下來,只在雒陽附近找地方躲起來,只怕不好逃開。

“這般大動靜,京中究竟出了何事?”桓瓖煞有介事地問道。

行長苦笑:“我等也不知,上頭除了通緝,什麽也不曾說。將軍看那畫像,上面連犯人姓名也無,我等只好揪著相貌查驗。”說著,他瞥了瞥四周,上前壓低聲音道,“不過小人一早就聽人議論,是宮中出了大事。許多人都看到宮中起了大火。”

“哦?”桓瓖神色驚詫,與公子相覷一眼。

“千真萬確!”行長忙道。

“如此,可有疑犯被拿住?”桓瓖又問。

“拿了許多。”行長道,“上頭說了,凡腕上頸後有痣有疤的,通通先拿了,交給上頭一一甄別。小人守在此處大半日,男男女女拿了不下三十人。”

桓瓖了然,裝模作樣地嘆氣:“不想雒陽竟出了這等大事,幸好我及時趕回,險些貽誤,只是辛苦了弟兄們。”

行長忙奉承道:“將軍哪裏話,將軍日理萬機,弟兄們無不滿心敬佩!”

桓瓖神色和悅,又勉勵行長與一眾士卒不可松懈,爭取立功領賞,待眾人感恩戴德地應下之後,他神氣地領著我等繼續前行。

“北軍中亦有不少人識得你,問這許多做甚?”待得走出十丈開外之後,桓瓖忍不住對公子道。

公子沒答話,卻問他:“當下北軍中侯,仍是東平王世子麽?”

桓瓖頷首:“正是。”

“人望如何?”

桓瓖冷笑一聲:“人望?上任不過三個月,有甚人望可言。”說罷,他嘆口氣,“這些年人人都想將北軍握在手中,把持禁衛,每當換人當權,所有將官幾乎全換一遍。單說這北軍中候,這三年已經換了六人,誰也不長久。”

公子應一聲,若有所思。

“不過若是說起人望,倒有一人可服眾。”桓瓖忽而道。

公子擡眼:“哦?何人?”

“便是你。”桓瓖道,“北軍中不少人都盼著你回去。”

我在聽著這話,倏而明白過來。桓瓖指的是公子曾經兩番領北軍出征的事。柏隆當年就是在北軍之中,被公子賞識,拔擢任用。他曾跟我說,北軍中曾跟隨公子出征的將士,對公子無不稱道,即便後來公子得勝即卸任往別處任職,那些將士仍然叫他大將軍。

話雖是這般說,不過桓瓖這人一向愛打小算盤,突然說起此事,怕是有些用意。

再看向公子,只見他的臉上並無異色,淡淡一笑:“是麽。”

就算行長未曾提及,我也知道昨晚宮中的事必然要掀起波瀾。

與三年前的慎思宮一樣,我之所以費盡心機將承露宮每個宮院都點著,就是為了讓這火燒得宮外都能看見,瞞也瞞不住。

走沒多久,天色暗下。我們不必非要在今日內進城,於是在一處建得頗大的驛館中歇下來。

當然,仍是仗著桓瓖的面子。

桓瓖雖然沒有隨身信物,但他本是個浪蕩子弟,平日時常與一幹狐朋狗友在雒陽及周遭尋歡作樂夜不歸宿,故而對近郊的哪處驛館最舒適食物最美味獨有心得。

這處驛館,便是他常來的一處。館人見到他,即刻滿臉堆笑地迎上來,殷勤地問候了一番,又令手下放下雜事,先替我等伺候馬匹。

桓瓖問館人:“可還有上房?”

館人笑眯眯:“有,有!小人昨日還尋著附近林中野物又長出來不少,將軍說不定哪日要行獵,便教人將上房留出來,免得將軍來了受怠慢!”

這番甜言蜜語聽得人一身雞皮,桓瓖卻似頗為滿意,笑了笑:“你費心了,我這幾個隨從隨我安排到一處院子,用物膳食亦與我一般,按舊例便是。”

館人忙應下,親自帶路,將眾人領進了最好的一處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