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字讖(上)

我聽得這話,詫異不已。

“你要經過秦王?”我皺皺眉,“恐怕他不會願意。秦王與你結盟,打的本就是將涼州兵馬收入帳下的主意,豈肯放你私肥自強?”

公子不以為然:“若涼州私肥自強對秦王不利,他自會大加阻撓,反之則不然。”

我不解:“如何反之。”

公子想了想,卻道:“此事言之尚早,可日後再議。”說罷,他看著我,“如你計議,我不去向桓氏求助,那麽便須得往海鹽一趟。”

我頷首:“正是。”

“你呢?”公子問,“你這邊打算如何?回淮南麽?”

我說:“淮南尚不急,我須得先回雒陽。”

“雒陽?”公子訝然,“為何?”

我說:“益州離揚州路途遙遠,我要將田莊中的人口物什轉移,須得幫手。”

“幫手?”公子問,“你要找誰?”

我說:“一位長輩。”

“長輩?”公子疑惑不解,“你還有甚長輩?”

我看著他,不禁訕訕。

我從來沒有向公子說過曹叔。

這不是我故意隱瞞,他們之間本無來往,且祖父和曹叔做的那些事,以及三年前我和曹叔做的那些事,至今仍是秘密,公子不知道為好。

如今公子既然要與我一道行事,便也要與曹叔父子打交道,自不必刻意隱瞞。

不過前面的事與公子仍沒什麽關系,我不打算提及,只挑著簡要之處,向公子坦承了曹叔和曹麟與我家的關系。

“竟有這般事?”公子訝然,面色變得不悅。

“你從不告知我。”他說。

我料得他會說這話,忙解釋道:“他們父子二人已許久不曾與我往來,說了你也不認得。他們家在益州,常年行商,也熟悉道路,且頗重情義。將淮南之事托付他們,乃是最上之策。”

公子狐疑地看著我。

“你說這位曹叔是行商之人,還有商隊。”他忽而道,“財力應當不差?”

我想了想,點頭:“應當不差。”

“既如此,又待你情深義重視同己出,怎為見他來桓府為你贖身?”

我哂然。

公子這腦子,如今彎彎道道也是不少。

“他本想為我贖身。”我說,“不過他找到我的時候,大長公主已經許諾將我放奴。且那時朝中之事正緊,大長公主要我出謀劃策,就算他上門去提,大長公主也不會應許。”

公子微微頷首,卻看著我,意味深長:“這些事,連你這叔父都知曉,卻瞞著我。”

我:“……”

“那是從前,現在不是說了……”我討好地笑。

公子不與我計較,道:“你怎知他在雒陽?”

我說:“他大概不在雒陽,不過我可托人給他傳信。”

公子道:“如此,你尋他之時,須帶上我。”

我有些猶豫:“你……”

見公子又要變色,我知道這時惹他不起,忙哄道:“知道了,我帶你去便是。”

公子看著我,這才緩下。

“以後你的事都要告訴我,不許再瞞。”他說。

我心想,全告訴你,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嗯。”我應一聲。

公子卻以為我在敷衍,看著我的眼睛:“不願?”

我忙說:“知道了,都告訴你。”

公子終於露出微笑,看著我,片刻,卻又忽而皺了皺眉。

“你不是要恢復真名麽?”他扯扯我唇上的假須,說,“日後還這般易容?”

我說:“日後有日後的計議,若似昨夜那般行潛偽之事,自然還須易容。”

“平日呢?”公子道。

我問:“甚平日?”

“比如,見到我父母。”

我愣了愣。

“霓生,”公子道,“你我本是光明正大,不須遮遮掩掩。日後與我一起到了他們面前,你也不必喬裝改扮,無論他們還是別人,心中如何作想,皆與我二人無幹。”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禁赧然,心頭卻甜滋滋的。

“可他們若罵我不知廉恥勾引了你怎麽辦?”我眨眨眼。

“誰罵你,我就罵他。”公子即刻道。

“雒陽那些名流,恐怕會從此不認你是名士。”

公子嗤之以鼻:“誰要他們認?”

我嘆口氣:“安康侯大公子的字稿近來已經漲到了一字三百錢,你的字稿,只怕會被連一字十錢也賣不上。”

公子顯然有些錯愕,但目光一閃,即刻道:“賣不上就賣不上,你不是說攢了許多金子,將來要養我麽?”

這話倒是在理,我笑逐顏開。

說起錢的事,我精神起來,想了想,道:“元初,海鹽那邊我們可努力些,解決了涼州的錢糧,北海郡裏的賞賜和歲入就不必動了。”

“不動?”公子道,“留來做甚?”

“自是將來帶走。”我無限憧憬,“那些錢財雖不足給涼州養兵,但可供你我一生衣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