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牢獄(下)

獄吏帶著兩個手下送走了青玄,回來看了看我,往地上唾一口,冷笑。

“老實些。”他說,“不然有你好受的。”說罷,讓獄卒看緊了,轉身走開。

我其實有些失望,如果他貪財,能進來搜身就好了,那樣,我可以解決得利索些。

這件牢房,是一間半入的地窖,是關押重犯所用,不寬,只有兩間,用木柵欄隔出來。牢房裏的味道很是不好,大約自從建成以後,就沒有人打掃過,又兼夏末之際,散發著一股惡臭,還有蒼蠅亂飛。

我用袖子扇了扇,隔著結實的木柵,看向隔壁。只見一個人縮在角落的草堆裏,一動不動,似發著呆。不用細看我也知道,那是石越。而跟他一起被捕的那夥土匪,都關在了別處。

這是我讓青玄安排的。這牢房裏一直只關著石越,而另一間一直空著,便是為了今日之事。青玄將我關進這裏,也是事先說好的。

我從袖子裏摸出一只小瓷瓶,打開,取出一粒小丸,右手指捏碎了,不著痕跡地放一點到嘴裏,咽下去。

這是啞藥,一丸可使人頃刻失語,但只服少量,則可有變聲之效。三年前秦王逼宮的時候,我曾讓豫章王服下,藉此變聲假扮先帝。這畢竟是藥,用多了終究不好,故而我能不服就不服,改用別的方法蒙混過關。而現在要做這事,不能露一點破綻,我須得把聲音改一改,只得將它服些。

過了一會,我輕輕哼了幾聲,試了試嗓子。

聲音已經變得又沙又啞,如同變聲時的少年。

我又哼了幾聲,高高低低,越來越大。

石越動了動,擡眼看了看我。

沒多久,外頭獄卒兇神惡煞地走進來,罵道:“吵甚吵?想吃鞭子?”

“公台,”我用一口冀州腔抱怨道,“我今晨吃壞了東西,腹痛……”

“怎不痛死你!”獄卒瞪我一眼,徑自走開。

我將幾個銅錢撒在地上。

清亮的聲音在牢房裏格外響亮,獄卒的步子突然停住。

他回頭,我忙將銅錢拾掇起來,揣進袖子。

“好個賊人。”獄卒冷笑了聲,手裏拎著棍子走回來,“身上還藏了私?”

我忙道:“小人不曾藏,小人什麽也沒有。”

“沒有?”獄卒道,“將你袖中的物什都交出來,否則先吃五十棍棒再搜身!”

我賠笑:“公台莫打公台莫打,小人的確什麽也沒有,公台不信自己來看。”

說罷,我將兩手攤開。

獄卒罵罵咧咧,立刻從腰間拿出鑰匙來。未幾,鐵鏈“嘩”一聲落在地上,獄卒才踏進牢門,便上前來搜身。

他正伸出手來拽我,我瞅準時機,順勢將他的手臂抱住,轉身往後用力撞去。獄卒猝不及防,被我摜著,腦袋撞到了墻上,未幾,倒了下去。

四周一陣安靜,石越已經站起身來,睜大眼睛看著我,不可置信:“你……”

我示意他噤聲,伸出手指,往獄卒的鼻子上探了探,有氣,只是昏過去了。正當放下心來,牢房外傳來腳步聲:“甚動靜?出了何事?”

我急忙將獄卒的那棍子拾起,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牢房入口,藏到門後。

未幾,另外一個獄卒走進來,才進門,我在他腦後一棒揮下,他連個聲音也沒來得及發出,昏倒在地。

我即刻將他拖到一邊,動手將他的衣服脫下來,自己穿上。

“這位……這位兄弟……”只聽石越的聲音從牢房裏傳來,看去,只見他扒著柵欄,緊張地看著我,面上滿是企盼,已經全無麻木之色,“兄弟若是要出去,可否將我帶上?”

大約已經許久沒有說話,他的聲音甕聲甕氣。

我看他一眼:“你是何人?”

“我……我叫石越,我是個好人!”他忙清了一下嗓子,臉上浮起僵硬又討好的笑,“這位兄弟,聽口音你是冀州人?”說著,他拍拍胸膛,“我也是!我……我受了冤屈才被抓進來的,兄弟,老鄉,救救我,救我出去……”

我猶豫了一下,道:“你果真是冀州的?”

“是!是啊!”石越道,“我是巨鹿人,前些日子逃荒過來,先是被土匪劫了,後來又遇到官軍,故而才淪落至此!”

我打量著他,猶豫了一下,道:“方才押我來的司馬說了,此處是關押鄴城都督的要犯的。我這是出去逃命的,自己還顧不上,若你拖了後腿,我再被抓住定然是死罪。”我拱拱手,“老鄉,非我無情,此事我實幫不上,還望見諒。”說罷,我繼續扒獄卒的衣服給自己換上。

石越忙道:“我定然不拖你後腿!你帶我出去,我就帶你去投個穩妥之處,那些官兵定然抓不住你!”

我狐疑地看他一眼:“甚穩妥之處?你莫蒙人,那些可是朝廷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