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長夜(第4/5頁)

但我仍能感覺得到,他與從前的不一樣,以至於讓我有一瞬的愣怔,想像從前那樣裝傻,話到了嘴邊卻出不來。

“霓生?”許是見我一時沒有聲音,公子低低道。

我輕聲道:“嗯。公子快起睡吧。”

公子注視著我,少頃,轉身而去。

許是因為吃飽了熱食,身上暖和,我回到房中,才躺下,便覺得困意重重而來。等我被叫醒的時候,外面已經天亮了。

叫醒我的人是公子。

大約是為了不引人注目,他穿上了一身常服。看上去是他自己穿的,因為穿得馬馬虎虎,連衣擺都不曾扯平。

“快起來,”公子道,“城門不久便要開了。”

我應了聲,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坐起來。

擡眼,忽而見公子注視著我,目光有些玩味。

“逸之已經在等著了,莫耽擱。”他沒有多言,不緊不慢道,轉身走了出去。

待得我將衣裳穿好,簡單地洗漱了,走到堂上,公子和沈沖已經等候在了那裏,正低聲交談。

沈沖的嘴唇已經不像先前那樣腫得厲害,但仍有痕跡,那臉上的神色也依然有些沉重,想來昨夜和桓瓖沖突的事,在他心頭不那麽容易過去。

這是當然的。沈沖這樣的人,總有太多情懷。如同前番倒太子時遇到的兩難抉擇,他甚至被救醒來也一度郁郁寡歡。而桓瓖則不一樣,從他昨夜被我開導之後的神色來看,若不是因得那是深夜,他大約早已找個什麽地方風流快活去了。

仆人已經將早膳呈上,他們面前的食器已經空了,而一張案上擺著另一份,顯然是我的。

“子泉公子呢?”我問。

“他一早就去了宮中。”公子催促,“還有要事,趕緊用膳。”

我應著,一邊在案前坐下,一邊向沈沖問道:“那邊相約何時何地碰面?”

沈沖道:“卯時二刻,就在那宅前。到了城門,正好開啟,可以出城。”

我頷首,道:“車馬如何安排?”

沈沖道:“我昨日已吩咐仆人今晨卯時來接,為免人多眼雜,你二人可與我共乘。那馬車甚為寬敞,可坐得下。”

我問:“車夫也是表公子府中的人?”

沈沖頷首:“那車夫是我身邊多年的忠仆,可信得過。”

我頷首,卻道:“表公子、公子以及範少傅,可不必急於出城,先回府更衣,坐上平日入朝時一般的車駕,帶上仆從,大大方方出城。太子妃和皇太孫的車駕,由我來做車夫,先行一步帶他二人出城。”

沈沖和公子皆是訝然。

“為何?”公子問。

“公子和表公子,皆雒陽聞名之人。範太傅亦為官多年,難保無人知曉長相。”我說,“今日非初一十五,亦非節慶,又是清晨,公子不去上朝,卻與表公子身著常服,同車往城外去,若被有心人問起緣由,不知公子如何解釋?”

公子露出猶豫之色,未幾,看向沈沖。

沈沖亦是無言。

這我絲毫不覺得奇怪。這般細微的小節,從來沒有做過偷雞摸狗的人,是全然不會想到的。

“故而公子等三人越是有要事,越是不可以反常之舉引他人注意。”我說。

沈沖微微頷首,道:“可我等即便儀仗俱全,清早往城外而去,亦免不得被人過問,又如何作答。”

我笑了笑:“這豈非簡單。公子乃通直散騎侍郎,表公子乃東宮太子冼馬,而範太傅亦是皇太孫舊臣。如今慎思宮之事,在雒陽應當已是傳得沸沸揚揚,三位驚怒之下,出城去明秀宮找皇後討說法,又何怪只有?且表公子前日在東宮差點被拘捕,亦早有不少人知曉,面上帶些傷痕,更可取信於人。”

沈沖神色了然,看了看公子,道:“此言甚是有理。”

公子沒有答話,卻看著我,露出疑色:“你何時又學會了駕車?”

我一臉理所當然之色:“公子忘了?我曾跟隨祖父出門遊玩,祖父教過我。”

公子不以為然:“那是你幼時之事,就算會也早忘了。”

我說:“那可不見得,我幾乎每日都要隨公子乘馬車,光是看也能看會。”

公子露出一副怪異之色,我頗有興趣地等著,按公子平日與我鬥嘴的路子,他大概會乖乖落到圈套裏,說“既如此,我每日也乘馬車,我怎不曾看會”,這樣,我就可以謙恭地笑笑,說“公子高才奴婢不如”,然後,公子回過味來,大約會被我堵得瞪起眼睛……

但這一次,公子並沒有。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話,目光卻倏而定了定。

“如此說來,我亦可駕車。”他隨即道。

我心裏一陣失落,總誆騙自家公子,果然會有報應。

“可皇太孫與太子妃亦有不少人見過,你帶她二人出城,亦可能被人查驗。”沈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