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出城

商議之時,沈沖始終沒有問起桓瓖。想來公子已經將桓瓖想通的事告知了他,但沈沖看上去仍然不放心,催促盡快上路。

不知道是不是那慎思宮大火的原因,我走出門外時候,只見天空灰蒙蒙的,如同燈上罩了白布。風仍舊冷冽,已經聞不到煙火的氣味,想來火早已撲滅,只不知這火情引發的另一場大火燒得如何了。

別院裏的仆人已是議論紛紛。我想著今日要出門許久,到庖廚中備些吃的,一邊包著些烙餅,一邊聽著旁邊正在用早膳的仆人們交頭接耳。

“……我方才出去,怎聽人說昨夜那著火的地方是皇太孫的宮院?我等半夜看到的明明是寶樓。”

“聽說兩處都著了火。那寶樓倒是無事,可皇太孫住的那屋子,燒得連墻都倒了。”

“這般兇猛?那皇太孫如何了?”

“聽說是死了,還有太子妃。我街口那平日往慎思宮送水的老魏說,那火大得救都救不及,好不容易撲滅了,裏面只剩下了兩具骸骨,似炭一般,高矮胖瘦都分辨不清……”

“嘖嘖……一個寶樓一個皇太孫宮院,莫不是天降災星來收了命……”

“呵呵,誰知道那災星是天上來的還是宮裏來的,皇家的事。”

“那倒是……”

我想再聽多些,正磨磨蹭蹭地包著烙餅,一個仆人從外面走進來,道:“霓生,桓公子催你快些。”

我只好應下,將布包拿上,離開庖廚。

“霓生,”走在路上的時候,那仆人好奇地跟我打聽,“我見沈公子和子泉公子面上都有傷痕,元初公子說他二人昨夜酒醉鬥毆了。他們平日不是甚好,怎會鬥毆?”

我哂然。

酒醉鬥毆。虧公子想得出來,傳出去只怕都是二人名聲上的汙點。

不過想想,除此以外也並無別的解釋。他們臉上那精彩的模樣,傻子才會相信是正巧兩個人都摔了跤。

我嘆口氣:“正是。他們二人昨夜裏喝醉了,便要比試武藝。你也知曉,他們都從過軍,難免沾染上些軍中惡習。若非我家公子在,只怕打得還更猛些。此事你知道也就罷了,切莫傳出去,否則他二人知曉追究下來,你我日子都難過。”

那仆人忙道:“知曉知曉,這點輕重我豈能糊塗?”說罷,他嘆口氣,搖頭,“沈公子平日看著斯斯文文,子泉公子雖調皮些,我也從未見他動過拳腳,不想啊不想……”

我笑笑。

說著話,我隨他走到宅前,公子和沈沖已經坐到了馬車裏。

“怎去了這般久?”公子看著我手裏的包袱,“這是甚?”

我說:“自然是今日出門的幹糧,公子可要嘗一塊?”

公子無奈道:“快上車。”

我笑笑,登上車去,與他們二人坐在一處。

公子不曾讓桓府來接,故而此番由沈沖送回桓府。而我不曾與範景道打過交道,須得沈沖帶我到那宅子中,向範景道引見,於是也須得一道出發。

範景道的宅院並不遠,往南走,過兩個街口右拐。沒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我隨沈沖和公子只見大門上落著鎖,四周寂靜無人,似乎從來不曾有人來過。

沈沖沒有走前門,往宅旁的小巷裏走去。這宅子不是太大,沒多久,就走到了一道窄窄的後門前。

他擡手,在上面敲了三下,過了片刻,又敲五下。

這方法是昨日議事的時候,我教給沈沖的,不須說話,裏面的人就能知曉來者何人。果然,片刻,那門即打開。一個老者站在門後,頭發幾乎全白,但精神矍鑠。

不必猜,這自然正是範景道。

他看看沈沖,又看看他後面的公子和我,露出些訝色,卻沒有言語,往後讓了讓。

我一直留意著四周。巷子的兩端,始終沒有可疑的人影,確認無事之後,我也跟著公子和沈沖走入院中。

待得關上門,公子和沈沖向範景道行禮。

範景道擡手止住,壓低聲音道:“如今非比尋常,我等既是共同行事,便不必講究那些虛禮。”說罷,問沈沖,“現下便出城麽?”

沈沖頷首:“此事不宜遲,須得早行才是。”停了停,他朝屋子那邊看一眼,道,“這邊可有異狀?”

範景道搖頭:“昨夜至今甚為平靜。”

沈沖和公子相視,神色緩下。

我知道他自昨夜回到別院之後,最擔心的並不是皇後那邊,而是桓瓖賊心不死,繼續來向皇太孫下手。但如今可見,桓瓖正如公子說的那樣,不會再繼續。

範景道沒有多說,引沈沖和公子走到宅中一處屋舍前,垂手在門上敲了三下。

“範少傅?”片刻,一個聲音輕輕響起,是太子妃。

“正是。”範景道答道。

太子妃沒有說話,範景道推門入內。

因閉著門窗,室內光照昏暗,不過我仍一眼就看到了屋裏的太子妃和皇太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