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奇毒
太後病重之事關系重大,公子並無怠慢,如同去河西時一般加緊趕路,風雨無阻。
桓府這般大隊人馬,一看就是來頭不小,無人敢惹,路上自然也不會像我來時那樣遇到山賊土匪。
第四日的午後,公子一行回到了雒陽。
聞知長公主等人去了宮中,公子也不歇息,換了一身衣服,就讓我隨他一道入宮。
這是宮變那夜之後,我頭一次來太後宮。
才踏入太後寢殿,一股濃重的藥味便迎面而來。宮人們來來往往,腳步輕得聽不到,皆愁雲慘淡。
太後臥在榻上,雙目緊閉,人事不省。
長公主和沈延、楊氏都守在榻旁,神色焦慮。
公子過去,與眾人見了禮,再看了看太後,目光亦沉重下來。
據服侍的宮人說,太後在宮變那夜的驚嚇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夜裏常常驚醒。當時太醫來看過之後,說太後年紀大了,心力衰退,本來就易受驚動,而那夜乃是受驚過度,故而致此。太醫給太後開了些寧神的藥,但無濟於事,不久之後,太後得了一場風寒。
那風寒較從前更為兇猛,且反反復復,總不見好。太後的身體由此衰弱下去,從前的舊疾也跟著復發起來,燒熱不斷,清醒過來也總說這裏痛那裏痛,頗為折磨。
公子在太後榻前照看的時候,長公主朝我使了眼色。片刻,她起身出去,我也跟著出了殿外。
“如今太後身體亦難撐了,那事須得加緊。”她說。
我說:“這些日子,梁王可有動靜?”
“他?”長公主冷笑。
梁王果然有動靜。
不過,並非是對皇後動手腳,而是對皇後大獻殷勤。
梁王為太子太傅,皇太孫回到東宮之後,他為皇太孫開的第一門課就是讀孝經。除此之外,還令其在東宮眾人之前,背誦堯舜禪讓篇。而對於東宮的臣屬,梁王也大舉撤換,多是龐氏一系。這些人多有不學無術之輩,在皇太孫面前言行無狀,太子少傅範景道看不下去,憤而辭官,梁王則即刻奏請將皇後的表兄張衍任為太子少傅。
對於梁王如此貼心的作為,皇後自是十分滿意,大加贊賞。
我問:“上回在東宮時,豫章王說要辭官就國,不知他去了麽”
“半月前就去了。”長公主說著,嘆口氣,“聽說王後的病又重了。他就算不走,朝中之事他也管不到了,留在雒陽亦是無益。”
“聖上病體可見好轉?”我又問。
長公主搖頭,長嘆一口氣。
“雖清醒,仍說不出話來,也不可自行動彈。我與他說話,其狀也是愈發癡呆,也不知聽不聽得出來。”說罷,她問我:“你可有良策?”
等的就是這句話。
我說:“如今太後又臥病,只怕命數有變,須得再算。”
長公主忙問:“何時?”
我掐了掐指頭,道:“今夜子時乃是大吉。”說罷,眉頭皺了皺眉,“只是……”
長公主察覺到,問:“時辰不好?”
“不是時辰。”我嘆口氣,“此事牽連者,皆內宮皇室,較荀尚等牽連更大。陽氣若不足,只怕不僅蔔算無果,反而要累及公主。”
長公主果然神色變了變,道:“那須得多少陽氣”
我說:“若要陽氣充沛,須得二百金來化。”
“二百金?”長公主亦露出些驚詫之色,好一會,頷首:“如此,你早做準備。”
我順從道:“公主放心,奴婢知道。”
二百金,是從前的十倍。
對於大事,長公主花錢一向舍得。故而當她聽到這個數的時候的時候,神色間雖然頗為肉疼,但到了第二日,她還是拿了出來。
二百金畢竟比二十金多多了,也沉多了。故而設機關的時候,我須得花費了一番功夫。
這個數,並非我一時心血來潮開大價,而是我已經決定,這是我最後一次裝神弄鬼。一來這終究不是正道,做多了難免露出破綻,後果難測;二來,田宅的地契已經在我手中,離開桓府的時機就在不遠。待得此事完了,我便按先前的計議,離開桓府。二百金,加上我買地剩下的余財,足夠日後揮霍。
這一步一步,都是我在淮南贖地之後就想好的,若無意外,年前便可結束。而在大事完成之前,我須得步步小心,穩妥為上。
所以,我告訴長公主,子時行事。
這般麻煩,原因無他,乃是為了避開公子。
先前,他已經對我鬼鬼祟祟的行蹤有了懷疑,我各種瞎掰才敷衍過去。現在他不用上朝又不去國子學,白日裏,我很難找到合適的理由在他面前脫身。
至於為何不可讓他知曉,理由有二。
其一,此事乃是誆錢,祖父說過,凡偷雞摸狗的事,如無必要,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一向拿反噬的危險來恐嚇長公主,不讓她泄露秘密,包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