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謀劃(上)

第二日,大長公主梳洗了一番,入宮去了。

直到傍晚,她才回來。

進門時,她唇含淺笑,看那模樣,我知曉事情已成。

晚膳之後,她照例將我留下,道,“太後已無異議。”

我微笑:“奴婢恭賀公主。”

“接下來便是宮中內衛。”大長公主道。

我道:“正是,此處最是緊要。無殿中諸將策應,誅殺太傅便無從下手。”

大長公主皺了皺眉,道:“殿中諸將乃左衛殿中將軍庾茂與右衛殿中將軍程斐所轄,程斐與主公相善,倒是好說話,卻不知庾茂其人忠心如何。”

我說:“桓瓖公子任郎中,與庾茂甚善。殿中諸將不滿太傅久矣,若由此入手,當有可圖。”

大長公主深以為然。

桓瓖在皇宮中宿衛,不過也正是因此,他不像公子那般每日早出晚歸。第二日,恰逢他輪換下來,大長公主遣人在他出宮時送了口信。桓瓖從離開皇宮之後,直接來到了桓府。

果不其然,說到荀尚,他滿腹牢騷。大長公主微笑著聽了,問道:“聽說左衛殿中將軍庾茂,最是剛正不阿,他如何言語?”

“將軍與荀氏有隙,素來不善。”桓瓖道,“然此人待我等一向和氣,殿中諸將亦多順從於他。”

“如此。”大長公主道。

見已經摸著了門路,大長公主也不再繞彎,將他說出了捕殺荀尚的心思。

如我所料,對於此番陰謀詭計,桓瓖十分興奮。

但說到策動庾茂,卻面露難色。

“據我平日所察,庾茂此人乃皇後一系,若要策動,只怕還須從皇後身上入手。”

“皇後?”大長公主皺了皺眉。

桓瓖道:“皇後亦為太傅所迫,連聖上也見不得。且太子一向對中宮無禮,欺辱平原王,皇後必是恨之入骨。”

“此事須從長計議。”大長公主神色肅然,叮囑道,“今日我與你所言,乃事關重大,切不可聲張。如今時機未到,你元初等幾個表兄弟我也不曾告知,你須得嚴守,否則一旦泄露,我等皆身死無處。”

桓瓖笑嘻嘻:“公主放心,侄兒自是知曉。”說罷,卻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行禮告辭。

“皇後。”他走後,大長公主將手指在案上扣了扣,陷入沉思。

我說:“公主欲見皇後?”

大長公主道:“就算我想見,皇後身在深宮,如何輕易見得?”

我說:“皇後總要去向太後問安,或可經此安排。”

大長公主搖頭:“中宮受荀尚監視最甚,我今日入宮見太後,周圍亦多出了許多生面孔,若非太後借故身體不適,我服侍她回寢殿,亦不得間隙密談。”

我知道只不過是其一,其二,乃是因為桓肅與龐後的弟弟上虞侯龐寬有隙,大長公主與皇後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貿然要去提聯手之事,只怕面子還拉不下來。

“還是先聯絡謝氏為宜。”大長公主道:“只是近來禁絕遊樂聚宴,我卻無從碰觸。”

我說:“無須遊樂聚宴,已有現成的由頭。”

大長公主訝然:“哦?”

我笑了笑:“公主可知,江夏郡公近來病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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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之後,大長公主帶上了些貴重的滋補之物,到江夏郡公府上探望病重的謝暄。

我也跟隨大長公主同行。這是她的意思,自從那日為她出謀劃策,她就常常找我去敘話,如今開始辦正事,則更要帶上我。

我並無所謂,拿錢辦事,一包到底乃是規矩,就算大長公主要將我調離公子的院子,我也毫無怨言。不過大長公主顯然不打算這麽幹,事情再要緊,公子也是她的寶貝兒子,我也仍然要留來為他擋災。

江夏郡公謝暄臥病已有兩年,不過近來病勢愈沉,到府中來探望的人不少。其中,也包括了太子妃和她的父親富平鄉侯謝歆。

這自是我事先打聽好的。

於是,太子妃和謝歆正在謝暄病榻前時,大長公主湊巧來到,探視之後,眾人也自然到堂上去敘話。

太子妃今年二十七歲,容貌秀麗,不過今日所見,卻是比從前憔悴不少。皇太孫也跟著太子妃來到府中,坐在她的身旁,端莊文靜。

“想當年,先帝對謝公甚為敬重,曾請謝公到宮學中講授經學,妾與聖上皆曾受教,乃有師生之誼。可惜如今聖上龍體欠安,否則,聞知此事,必也與妾來探望。”她說著,眼角濕潤,舉帕清點。

在座眾人聞言,無不露出感慨憂心之色。

我偷眼瞅了瞅謝妃,她低眉垂眸,神色並無波動。

謝歆忙道:“聖上必有天佑,可逢兇化吉,公主切莫過於悲傷才是。”

大長公主頷首,嘆口氣:“君侯所言甚是,卻是妾失態了。”說罷,她微笑,看向皇太孫,露出慈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