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征途(下)(第2/2頁)

其實比起旁人,我更擔心沈沖。

雖然惠風說他也習過劍術,但必然不會像公子那樣特地為上戰場準備過。趕路這般勞累,他若是一不小心病倒……我美滋滋地想,似乎只有我能照顧他了。

但沈沖並沒有吃不消。和公子一樣,沈延給他備了馬車,寬敞舒適,坐在裏面疾行千裏也不會散架。

倒是騎卒們抱怨頗多。他們是大長公主憑面子從京畿戍衛中抽調而來,名義上是馳援西北,實則不過護送公子。原想著他這般金枝玉葉,必是一路遊山玩水逍遙自在,若運氣好,還能舒舒服服地蹭點戰功。不料如今風餐露宿不說,還要火急火燎的似乎要趕去送命一般,實大失所望。

“霓生,你去跟公子說說,行路慢些,莫這般著急。”連公子的侍衛長林勛也來找我,道,“到河西這般山長水遠,趕得再急也不能幾日就到。”

我說:“為何是我去說?”

林勛笑嘻嘻:“誰不知公子任性,也只有你的話能聽進去。”

這話教我虛榮心大為滿足,然而我並不買賬。

“可公子已下令,膽敢異議者,打二十軍棍。”我為難道,說著,嘆口氣,“這都怨我,若我那日不問卦,公子也不必趕得如此著急。”

林勛訝然,忙問:“是何卦象?”

我擺手:“此乃軍機,不可說。”

林勛急道:“我乃侍衛之長,公子一應之事皆須得知曉,有甚軍機不可說?”

我只好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對他道:“那卦象乃大兇,就應在途中,非日行五百裏不得解。”

林勛看著我,將信將疑:“當真?”

我嘆口氣:“你讓我說,說了你又不信。公子不讓我與他人說,說了便要責罰,我看你平日待我好,才橫下心來告知你,不想你……”

“罷了罷了,”林勛忙打斷我的絮叨,“我信我信,不信你還能信誰?”

說罷,他也嘆口氣:“冤孽。”認命地走開。

我奸計得逞,心滿意足。

說來,這麽多從人之中,只有我熱切支持公子。

原因無他。

我也十分膩煩那些貴族豪紳,因為他們款待公子和沈沖的時候,往往還夾帶著各路女眷,打扮得花枝招展,隔著紈扇或紗簾,向他們巧笑顧盼。當然,她們大多是沖公子而來,但難保沈沖殃及池魚。這著實危險,我須得防著他在我眼皮底下被誰勾引了去。

我甚至希望公子和沈沖對自己再狠一些。

他們二人雖平日也騎馬習武,但與長途跋涉比起來,全然不可相較。就算累了可以坐到舒適的馬車裏去,對於不曾吃過苦的人也必是難熬。所以,他們最好每日累得半死不活,心力交瘁,中途便打道回府。

為此,我連理由都替他編好了。沈太後近來身體不佳,對公子和沈沖遠行很是不舍,只要他們其中一人吃不消,我便可馬上給大長公主快馬傳個信,大長公主再到太後那裏說一說,召二人回雒陽的諭令不消數日便可發來。

然而出乎我意料,無論是公子還是沈沖,都不曾發過牢騷。尤其是公子,除了旅途徒勞,便是每餐只能吃糗糧將就,或者奔走整日下來只能用巾帕蘸水擦身拭面,或者入睡時遭遇蟲叮蚊咬,他也不過皺皺眉頭,讓我給他塗些藥膏,然後繼續忍受下去。

我很失望,照這般趕路,不出十日就要到涼州了。公子竟有如此毅力,實在教人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