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和好

有些見過元歡的人皺眉望著殿裏這堪稱戲劇的一幕,久思不得其解,同朝為官多載,他們知道唐四秉性不羈,沖動行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但羅笙卻絕不是魯莽之人。

這高家二小姐的相貌,與前朝那位一等一的像,大家都是浸淫朝堂的人精,這樣巧合的事,顯然沒多少人會信。

既然如此,避而遠之才是上策,這兩位……是在幹什麽呢?

同樣吃驚的,還有高覆和高忻。

任他們想破頭,也想不明白是什麽時候,羅笙開始對元歡上了心。

羅笙到底比唐四沉穩,首輔做久了,他聲音裏自有一股叫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意味,“臣年四十,府中無妾無子,若得二小姐應允,必珍之愛之,相攜一生,不勝歡喜。”

他說話聲不輕不重,但自有一股力道,在帝王的威壓下尚能鎮定自若,泰然處之。

這話落到高家人的耳裏,便成了另一種意思。

一,他羅笙知道元歡與成武帝的舊事,但不介意。二,羅府上無父母,下無姬妾子女,元歡嫁過去,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純享清福。三,他將自己的年齡放在第一句挑明,也算是極有誠意,且成為了讓高覆的定心丸。

一個年過四十喪妻無子的男人,哪怕是當朝首輔,皇帝身邊的紅人,想娶高門貴族的嫡女,也非易事,畢竟他的年齡,比高覆也小不了幾歲。

高忻目光微動,眼底有了片刻的閃爍。

羅笙是他在朝中為數不多的欽佩的人之一,此人看似溫潤隨和好說話,但極有原則,說過的話必不食言。

若是歡歡沒有意見的話,這門親事,看著也沒有什麽大問題。

父子兩心意相通,這回高覆沒有像方才拒絕唐延那樣直接回絕羅笙,而是側首,緩聲問元歡:“歡歡,你覺得如何?”

唐延挺得筆直的脊背瞬間僵直。

高家人居然放著他不選,對一個足以做元歡父親的人動了意?

都瘋了不成?

嚴褚流暢的下顎繃成了一條直線,他身子稍往前傾了傾,以往時時刻刻蓄著威嚴的劍眸裏墨一樣的濃深,沅嬪終於忍不住,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像是要哭出來一般抿唇,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嚴褚現在哪還有功夫去理會她。

男人繃著一張臉,眉頭緊鎖,目光落在那個大半個身子躲在兄長身後的女人身上。

什麽冷靜克制,任她自己選擇的念頭早飛到了天邊,嚴褚轉了轉手腕上的佛串,這佛串還是他回宮後去太後宮裏討的,聽說很有靜心斂神之效,但此時此刻,就是給他搬來助佛祖得道的那棵菩提樹,也無甚作用。

元歡身子軟綿綿的提不起氣力,頭腦卻十分清醒,她望著四面八方投來的或隱晦或探究的目光,最終一一略過,與高座上的男人對視,心跳驟然一停。

元歡垂下眸子,一字一句道:“臣女蒲柳之姿,當不得兩位大人厚愛。”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絕了。

高忻像是早料到這個答案,他看上去有些歉然,朝羅笙和唐延拱了拱手。唐尚書沉著一張臉,很快將滿臉陰霾的唐延扯著拖了下去。

拖這個不孝子的福,丟人丟到家不說,還不知道有沒有遭到成武帝記掛。

好好的晚宴被這麽一鬧,誰也都沒了繼續吃喝的心情,嚴褚和沅嬪離場後,人群三三兩兩散去,元歡默默地跟在高覆與高忻的身後,氣氛一時之間,既壓抑又沉悶,就連一向多話的高薇都沉默下來。

先前在殿裏飲下的酒,這時候現出綿長的後勁來,迎面的夜風一吹,元歡幾乎都要站不穩,高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率先開口道:“歡歡先回去歇著吧,今夜發生的事別放在心上,只要你不想嫁,沒人會勉強你。”

元歡牽強地笑了笑,沒有逞強,與高薇虞葶一起回了她們的院子。

待徹底看不到她的身影了,高覆才咳了咳,皺眉問:“你說羅笙,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這事不像是他的作風。”高忻搖頭,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許是心血來潮,湊個熱鬧吧。”

羅笙對亡妻一片深情,在夫人故去的二十年裏,不僅沒有再娶,府裏就連個侍妾都沒有添,身在人上人的高位,過著和尚一般清心寡欲的日子,這事大家都知道。

夜路不好走,園林大,岔路十分多,提著燈籠的小太監走得謹慎,三人不說話,腳踩在落葉和枯樹枝上,便是一陣沙沙的響。

虞葶皺著眉,率先開了口:“歡歡,你與唐四是熟識?”

元歡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苦笑著回:“十三四歲時,在宮裏為他指過一回路,之後只見過兩三回,至於羅首輔,確實是一點也不熟。”

“唐延那個人我也聽爹說起過,恃才傲物特立獨行,不是個好惹的,你今日拒絕了他是好事。”虞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令我疑惑的是羅首輔,你是不知道,他站出來說那話的時候,我爹的眼都直了,張嘴想說話,愣是一個字都沒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