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頭

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元歡身子軟在冰涼的地面上,被撞的後腦勺殷殷冒出些血來,清茶大驚失色,頭一個反應過來,她跪撲在元歡的身邊,掛著兩行淚朝外急呼:“快去請太醫!”

蘇槿瞧了眼自個的左手,眼底陰郁無比。

她根本沒就使多大的力。

她今日是來傳達姑母禁足令的,不是來尋釁滋事,心底自然有個尺度分寸,她方才會出手抓住鹿元歡,只是不想讓她這般揚長而去。

瓊玉樓上上下下登時亂成了一鍋粥。蘇槿冷眼瞧著宮女太監擡起元歡放進內殿床榻上,一張桃花面紫了又青,繼續待著不行,就這樣走了也說不過去。

清茶一邊抹眼淚一邊道:“蘇四姑娘這是個什麽意思?太後娘娘是叫傳的禁足旨意,四姑娘卻緣何對公主動起手來?我家主子體虛身弱,怎麽經得住四姑娘下這樣的狠手啊!”

三言兩語間,那些不明所以的宮女聽了個明白,下一刻瞧向這蘇四姑娘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微妙。

雖然九公主惹得皇帝龍顏大怒,拂袖而去,但這樣的情況在以往四年裏並不是沒有過,最後稀裏糊塗的又好了回來,九公主照樣金貴得很。

誰知道這回到底會不會和往常一樣?

皇帝若真不在意了還好說,若是還在意著,今日伺候的人,怕是一個都逃不過去。

“放肆!四姑娘跟前,哪有你說話的份?”那嬤嬤面色也不好看,立刻垮著臉呵斥清茶,不能忍受未來的一國之母被一前朝余孽身邊的小宮女質問誣陷。

照她看,鹿元歡死了最好。

但不能死在她蘇家小姐手裏。

太醫這時也顛顛的提著醫藥箱趕了過來,清茶起身,擦幹了眼淚,沒有再與太後身邊的吳嬤嬤糾纏,她暗中拽了桃夏的袖口,低聲道:“你在這瞧著她們,我去建章宮稟告皇上。”

免得被惡人先告狀。

桃夏瞧著那太醫深藍色的衣袍,又朝著屏風外幹杵著的那幾人,又是擔憂又是心疼,但到底還算冷靜,“放心吧,這兒有我盯著呢。”

清茶這才慢慢地退出了內殿。

蘇槿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伸手揉了揉額角,若不是外頭柱子旁的那灘鮮血還未幹透,她簡直就要懷疑鹿元歡使苦肉計陷害她。

但不管她心裏是如何想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成武帝的態度,蘇槿來回踱了幾步,朝身邊丫鬟吩咐:“去慈寧宮請示太後,將這裏的情況說清楚,記得來回腳步放快些。”

瞞是已經瞞不住了。

眼下就該拼靠山了。

瓊玉樓離建章宮並不遠,清茶一路小跑著過去,到建章宮門口時被攔了下來。

她是元歡跟前最得臉的,元盛自然認得她,當下便下意識眼皮一跳。

他隱晦地指了指裏頭,對清茶道:“皇上和羅大人在商議政事,輕易打擾不得。你先說說,可是公主那出了什麽事?”

清茶點頭,面色焦急,“今日不知怎的,蘇家四姑娘突然進了瓊玉樓,說是奉太後口諭命公主禁足半年靜思己過,起初還是好好的,誰知四姑娘突然動起手來,拽了公主一下,公主的腦袋撞到了柱子上,流了好些血,現在還人事不省呢。”

她這話一說完,元盛頭都大了三圈。

他壓著聲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思轉得飛快,蘇家四姑娘他自然是知道的,近些時日太後經常有意無意同成武帝提起此人,其中的深意與心思,明眼人一瞧便知。

前邊他還在想,這蘇四姑娘只怕是個有大福氣的,誰料轉眼便出了這樣的幺蛾子。

若是從前,那皇上自然會偏向九公主,護犢子一般護著的,可現下,元盛是當真摸不懂猜不透,唯獨知道一點,就是他現在得趕緊進裏邊將這事稟報給皇上知曉。

又粗略問了幾句,元盛捏著拂塵踮著腳掀開了明黃刺繡簾子,再吩咐人給重新撤換了茶水。

案桌邊,嚴褚與羅笙相對而坐,前者沉穩清貴,後者儒雅溫和,兩人執棋對峙,一時半刻這殿裏只剩清風刮動窗框的聲音。羅笙前後任兩朝首輔,雖已年過四十,卻被時光格外厚待,此刻看了眼盤中局勢,笑著搖頭,溫聲篤定,“皇上有心事。”

兩月前,嚴褚被鹿元歡氣得心肺都疼,泰半時間都用在了政事上,他起先想著,哪怕這回鹿元歡開了竅,意識到自己的錯處,他也要多晾幾天,可等過了一段時間後,瓊玉樓安安靜靜啥事也沒發生一樣,他自個倒想通了。

只要她來,一切好說。

他連台階都給自己找好了,可別說人了,就是話都沒一句傳來。

一直等到十日前,他在秋風中站了整整一夜,遙望著瓊玉樓的燈亮起又暗下,終於琢磨通透了一些事。他想想這四年的點滴,又想想那人眉間的疏離模樣,才驚覺,從一開始,她的態度就十分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