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銀杏(第2/2頁)

阿生扭頭,就看見卞夫人黑白分明的眼眸,她眼角微微上挑,天然嫵媚,欲語還休。阿生沒有粗暴地拒絕她的試探:“正因為阿兄打贏了袁術,所以會引得各路諸侯忌憚啊。”

“啊!”兩聲齊齊的驚呼。

環夫人是驚慌,而卞夫人是恍然大悟。

“青州以北是袁紹的冀州,以南是陶謙的徐州,果然是腹背受敵的險地。仲華公未雨綢繆,是郎君的大幸。”卞夫人說道。

“便是我不提,阿兄手下這麽多謀士,想不到就是他們失職了。不過我親自過去,更穩妥些罷了。倒是卞夫人讓我驚訝了,你將地圖都背下來了?”

卞夫人不好意思地遮住半張臉:“不過是記個大概的州郡而已。鄄城和鄴城還分不清呢。”

“你有志於學就是好事。”阿生感嘆,“越是嫁人生子了就越要學書養德。知識充沛了,才能與孩子有共同的志趣;行為端正了,才能對兒女產生好的影響。”

卞夫人和環夫人齊齊拜下:“謹受教。”

秋季的鄄城美不勝收。銀杏金黃色的葉子,為鄄城的主幹道鋪上一層厚厚的地毯。不時有小松鼠在樹間穿梭,陽光透過葉片之間的縫隙,一直落到它們的尾巴毛上,閃耀出溫暖的色澤。

曹節小姑娘開蒙了,連同曹彰一起每日念《詩經》、《爾雅》。他們學習的地點在城西荀彧家的宅邸中。精致的房舍和清雅的熏香中,竹竹托著小下巴眉頭緊鎖。

到了中午下學的時候,就有張飛在城西酒肆旁邊的大槐樹下喝酒,一邊喝一邊等曹彰,然後師徒兩個一起去軍營練武。

有時關羽與劉備也會出現,這是這兩位的臉上都有些苦悶,就算笑也像是有塊石頭壓著似的。

再後來,關羽被曹操拉走去軍營了,又是忙軍務又是收賞賜脫不開身,於是落寞的往往就只剩下了劉備一個。一疊鹹豆子,能夠從日在中天吃到晚霞漫天。

“聽說仲華公要去青州。”阿生走的那天劉備問道。

“是啊,來向幾位告別。”

張飛第一個跳起來:“你怎麽就要走了?要奔波也該別人去,你瘦瘦弱弱的,在許縣教書多好,幹嘛要風餐露宿受這份苦?”

阿生笑道:“非常時候,想替青州百姓求個太平罷了。”

劉備將裝豆子的粗陶碟子往前推了推。“青州好。袁紹急了,青州就更好了。仲華依舊是這麽算無遺漏。”

阿生取了一顆豆子放進嘴裏。第一感覺是鹹,不過輕輕一咬,豆類的鮮香就在口中炸開,酥脆。是好豆,下酒更佳。“玄德公的兗州牧似乎當得不自在。”

“說是州牧,但不過是個空名罷了。兗州哪輪得到大兄說話了?”關羽直接說。

劉備卻是又磕了個豆子:“我在壽春之戰中寸功未立,卻從郡守升成了州牧,心裏實在是愧疚難安。”

阿生不說話。

“是備辜負了仲華公一片好意,如今也不敢開口祈求什麽。不過是羨慕仲華公來去自由罷了。”

沉默,四個人之間的沉默,不時還能夠聽到此起彼伏的嘆息聲。

終於,張飛第一個受不了了,站起來道:“總之,仲華要走是定局了。我去給你備些點心,你路上吃。”然後一溜煙進了酒肆就不出來了。

阿生怔神,然後笑了:“我是真的喜愛翼德這樣品性的人。”

劉備彎了彎嘴角。

“就像阿兄欣賞雲長一樣。玄德公能夠有這樣兩位兄弟,便是有再多的不如意,也惹得許多人羨慕了。”

酒桌上飄落金黃的樹葉,這是秋季最平靜的時光。

鄄城雖好,終有一別。

阿生在九月下旬抵達了青州平原郡。這裏是曹操開始割據之路的起點,也是面臨冀州壓力的最前線。而與此同時,袁術的遺骸也送到了袁紹的鄴城。頭顱、殘軀,以及,破碎的玉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