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戰汴水

汴水兩岸下雨了。秋雨擊打在曹操的帽盔上,順著鐵皮滑落,將後頸的衣服濕透。他凝望著前方波濤洶湧的河水,仿佛連瞳孔都被染成了水黑色。

“報——”一個裨將從泥水裏滾過來,臉上難掩憤恨,“將軍,徐榮那廝又將一倉糧食倒入水了!”

曹操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按兵不動。”

“將軍,再這樣下去,即便我們打下了敖倉,也沒剩多少糧了!”

曹操一劍劈在巖石上:“那也得我們先打下敖倉!他徐榮為什麽要毀糧?不就是逼我們過去嗎?如今落雨漲水,若是渡河中途遇襲就是敗局!真以為對面西涼騎兵的箭法是玩笑嗎?”

主將發了火,小小的裨將不敢再多說話。

曹操刀劍入鞘,大步回營,聲音如同鋼鐵般不可動搖:“堅守營帳,注意排水。”

背後響起一片應諾。

入了營帳,烘烤的爐火驅散了秋季的濕寒。曹操摘下頭盔,面上流露出兩分疲憊。除了夏侯兄弟,曹家兄弟外,主帳中還坐著鮑信和衛茲。這兩位按說也不是豫州老家人,但不知道怎麽就看上了曹操這個潛力股,各帶著幾千人來投。即便是隨曹操孤軍出擊,也無怨言。

“孟德真是沉得住氣。”衛茲是個樂觀的性子,這個時候正在鍋裏煮壓縮餅幹碎,滿帳子香氣,“來來來,吃點。也不知道仲華用什麽做的,香。”

曹操找了塊幹稻草,盤腿坐了。曹仁年紀最小,充當大自然的搬運工,給曹操盛了一小碗餅幹糊。曹操直接端起來喝,入口就是鹹甜味,伴隨乳品和不知名的谷物味道在口中炸開。不過小半碗就有了飽腹感。

“軍糧用蔗糖、牛乳?她真是……”

“二兄的軍糧好。”曹仁已經新晉成曹生小迷弟,“五車糧夠大軍吃上一個月。”

曹操面皮抽了抽,他想要轉移話題。“徐榮真是宿將。”

瞬間帳篷裏的氣氛就降了下來。

鮑信沉臉敲桌:“我聽說他東出劫掠時生擒潁川太守,將其烹殺了。如今又毀去敖倉,這可是大漢幾十年的積蓄啊!真不愧西涼軍兇殘之名。”

“兇殘歸兇殘,但確實是宿將。”曹操說,“且對方兵力不亞於我等,又糧草充足以逸待勞,只怕此戰艱難。”

兩軍隔著一條河,這仗怎麽打?

要麽,渡河,正面剛。

要麽,分兵去上下遊渡河,繞道敵後。

當然了,也可以無休止的對峙下去。但是曹操想要敖倉的糧,等不起;徐榮得回去阻擋快打入雒陽的孫堅部,也等不起。

急迫讓他們無法選三,軍事素養讓他們無法選一,所以就只有選二——別處渡河。

雨停雲消的當晚,在敖倉上遊幾十裏處淺灘,曹操所率領的五千騎兵與徐榮所率領的五千騎兵撞了個正著。

徐榮當即大笑:“曹阿瞞,看來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聽說你少年時曾在並州與董相國共事,不如歸順我等,一同享中原富貴啊。”

“哈哈哈。”曹操大笑三聲,“我生在中原,若是為了榮華富貴,又何必傾盡家財出兵伐董?大丈夫除卻美酒美人,還有家國大義!只有小人才不明白這個道理!”

“將士們刀頭舔血,不就是為了那點錢財。你問問你身後的那些人,是想為大義死呢,還是想養家糊口?”

曹操這時候無比慶幸他帶的大部分是自己的鐵杆虎豹騎,若是臨時招募來的村民,只怕是會被這種老流氓動搖軍心。

“難道只有我們怕死,你的人就是神仙?”曹操揮劍砍了一匹受驚後退的馬,鮮血灑在河灘上,被月光照成藍紫色。“奇襲已經不成。諸位,狹路相逢勇者勝,殺啊!”

這場被後世稱為汴水之戰的小規模接觸,一直持續到天光大亮。戰馬和人類的屍體堵塞淺灘,鮮血將僅剩的河水染成紅色。下遊的雙方大部隊發現河水的異狀,也紛紛趕赴上遊加入戰鬥。

這回,曹操的部隊因為被拉低平均素質而逐漸露出頹勢來。

“不成……呼……得撤……”曹操已經力竭,在士兵的幫助下避開一個來自背後的攻擊,又揮刀砍倒一個西涼兵。他的刀是南島第四批人工打造的精制刀,可以說是當前最新技術的結晶,然而此時揮舞起來也沉重了不少。不知是刀鈍了,還是他曹操手沉了。

每當陷入絕境的時候,曹操的腦子就轉得特別快。

也正好是機緣巧合,一個戴著西涼軍軍官頭盔的頭顱骨碌碌滾到曹操腳邊,頭盔頂上的白毛已經被血染紅,看上去就跟徐榮腦袋上的紅纓似的。

曹操趕忙將那個腦袋劃花了,然後一刀戳著高高舉起,大喊:“徐榮已死,爾等速速投降!”

冷兵器時代,將領的重要性對於軍隊來說無比重要。頓時西涼兵就生出退意,而曹軍士氣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