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紙和筆(第2/2頁)

如今秋風已經起了。農莊中大部分田地實行的是大豆和冬小麥套種。試驗田的田埂旁栽種同樣相對耐寒的油菜。阿生對於農業也不是專精,但她知道大豆有固氮作用,套種主糧有利於高產;而油菜是冬季比較常見的蔬菜之一。

“說什麽禍害?”小哥哥吉利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說曹操曹操就到”,應聲從外面大步走進來,丟給阿生一個梨,“快吃,知道你喜歡這個。”

好吧,沒有禍害油菜,是去禍害果樹了。

趁著費亭侯府的車夫還沒到,阿生三兩口把熟透了的梨啃了,然後帶著伴讀們與哥哥一同坐車回城。

馬車在此時是身份的象征,拉車的馬有幾匹、車用什麽傘蓋、裝飾是什麽材質,都有明確的規制。而曹家這樣以宦官起家的,給小孩子坐馬車就太過招搖了,因此,阿生和哥哥坐的是牛車。牛車寬敞,可以隨意改裝安墻壁,就是走得慢。

回到費亭侯府已經是上午十點左右了。

曹騰將雙胞胎上回的功課考察了一遍,再教了幾個常用的禮儀常識,便到了午飯時分。

“如意的算術,簡直是生而知之了。”祖父感慨,“你讓人用紙寫的別院賬冊,比少府還清楚,理應奉交朝廷推廣的。然……”

“然而賬冊寫得太清楚了,就不利於有些人損公肥私了。”接這話的卻不是曹騰料想中的曹生,而是曹操。

“吉利在別院中也是越學越靈光了。”

“我聽趙翁說,官員大都……那啥,雁過拔毛,最後窮的都是平民。”小哥哥還太年幼,天性中卻有一股剛直的勁頭。“宦官,外戚,最貪!”

曹騰的表情僵硬了。

阿生連忙說:“阿兄錯了,世家才是最貪的。誰家又是生來就富的呢?真正廉潔的官員往往不能傳家,後代窮困只能靠耕種謀生,遇到天災人禍不是餓死就是淪為奴隸,連學習都被耽誤了,漸漸出人才的就會少。但凡現在富貴的,都躺在祖先積累的民脂民膏上。阿兄莫要看世家子弟宣稱高潔的多,那是他們祖先已經積累了財富土地名聲人脈,到了他們這一輩已經不需要再為這些發愁了。”

資本的原始積累都滲透了血汗。而曹騰曹嵩還在原始積累這一步上呢。阿生常年在庫房淘寶,從裏面物品的變化上就能推測曹嵩並不廉潔,曹騰大約也是默許的。曹家底蘊太薄,土地要積攢,奴仆家丁要培養,人情要往來,廉潔不起。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灰色收入拿了也就拿了,畢竟東漢不比後世。

如果這是鼎盛時期的王朝阿生或許還會對挖國家墻角的行為感到愧疚。但眼下這個東漢,正在朝著崩潰的方向滑落,思想上腐儒擡頭、政治上被宦官外戚搞得一團亂、底層上升渠道被世家壟斷、老百姓成群結隊地死於天災人禍卻等不到朝廷的救援。這個破房子要修補,不如推倒重建。而且,她哥是曹操啊!

曹騰一砸桌子,將阿生飄遠的思路拉回來。“夠了!你們……你們兩個……這話可不能在外面說!”

祖父生氣了,雙胞胎連忙心照不宣地趴地上。“我們錯了,不敢在外面說,只和祖父說。”

曹騰還在喘粗氣。“過了年才四歲,就這般不省心,長大了還了得?!吉利太剛直,如意……眼光也太毒辣。”

阿生無辜地眨眨眼,她說的雖然偏激了點,但也有一定道理吧。“我懂、我懂。阿兄,我們是既得利益集團啊。”

曹操低頭沉思,思考著“既得利益集團”這句話。

曹騰放棄了,將竹簡一扔:“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