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送棺槨

兩宋期間才出現鐵鍋,這是個誤區。

準確的說法,是兩宋時期開始大規模用煤取代木柴煉鐵,使得冶鐵成本降低技術成熟,鐵鍋才逐漸在民間普及。而大富之家,手握工匠、作坊、礦山,真想要在東漢做個鐵鍋難道會做不出來?戰國末期的技術水準就足以支撐最簡陋的鐵鍋的制作了。至於說漢朝鐵器管制,但護院們手中拿著的,難道不是鐵器嗎?

夕陽金燦燦的光輝灑在院子裏,灑在院中鐵鍋的沸油上。米叔用鹽和面粉裹了蝗蟲,瀟灑地一抖,一盤子白花花的蟲體全部抖進油鍋裏,發出“呲呲呲”的響聲。香味四溢。

“怎麽非要用鐵釜來烹煮?太浪費了些。”丁小舅跟雙胞胎一同蹲在走廊下流口水。

這個話題阿生比較有發言權:“因為銅沒有鐵耐高溫,而且銅元素攝入過多容易中毒而鐵元素不會。”

丁小舅:“……我怎麽聽不懂呢……”

曹操舉起小手:“我知道我知道,吞金會中毒而死,吞鐵則不會。”漢朝所說的“金”有時候是指銅。

丁小舅給兩個孩子的腦袋上一人來了一下:“盡學歪理。”他指著曹操說:“大膽淘氣。”又指阿生:“滿肚子壞水。”

阿生不服,這個世上還有比她更加正直的姑娘嗎?

但總歸丁小舅樂意跟他們一起吃炸蝗蟲,她對他的好感度就很高。“二舅若是肯多留幾天,我叫他們做醬爆蝗蟲。”她小聲地說,“另有一番風味。”

丁小舅吞了口唾沫:“不成了,明日要走了。不如將鐵釜和豆油給我罷,我自個兒路上做。”

曹操不幹:“丁家就造不出一個鐵釜?還要搶我們的?”

丁小舅大笑,笑著笑著又悲從中來:“兩位外侄都聰明伶俐,可惜小妹看不到了。”

翌日一早,丁氏的棺槨被擡上了特制的大號牛車,在身穿素白的婢女仆從的簇擁下,緩緩駛出東郊別院。丁宜穿騎裝配刀劍,駕一匹黑馬,護在牛車旁邊。跟隨丁宜一起的,還有三十名家丁,都是戎裝打扮。

曹昆作為沛國曹氏的代表,在官道上發表了送葬演講。然後是曹嵩、曹操、曹生父子三人要帶頭哭一場,跟丁氏的靈樞道別。

丁氏婦醫堂就建在官道旁,緊鄰東郊集市的官署。此時,在丁針的帶領下,堂中的婦醫穩婆皆著素服,在道邊送葬。

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們天天敞開門戶開養胎講座,同時接生了洛陽四郊共三十多個貧困家庭的新生兒。因此,還有不少孕婦和新生兒的家人,甚至是聽聞婦醫堂名聲的平民百姓,遠遠地在百米外朝著丁氏的靈樞跪拜。

婦醫堂後面緊臨著的是育嬰堂。

育嬰堂的本意是想收養母親死於難產的兒童。然而真正實行起來卻困難重重:只死了母親的往往還有父親祖父母能夠養孩子,構不成孤兒的條件。只要不是家裏快餓死人了,誰會將自家骨肉送人呢?

反而是那些窮到養不起孩子的人家,為了減輕壓力,巴巴地希望將孩子送進來。但這些人往往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且家人都活著,強行讓他們斬斷和家中的聯系,不符合人情也不符合阿生的預期。在發生了好幾起兒童偷東西給父母的事件後,阿生就不再公開收人了,並且陸續將一些有惡習的送回家中。

目前能夠穩定留下的真正的孤兒主要有兩個來源。

其一,是差點餓死街頭的乞兒。

其二,是雒水邊的棄嬰。

另外還有奴隸市場上被當做添頭的小奴隸,他們太小了還無法成為勞動力,因而往往賣不出去,最後大部分會病餓而死。阿生給丁針的指示是,但凡能救一命的就救一命。這些小奴隸雖然簽了身契,但也放在育嬰堂中和自由民孤兒一起養。

小孩子們無法理解自由的人身權的重要性,反而是希望長大後能夠為奴報恩的自由民孤兒居多。社會風氣如此。事實上,在這個沒有科舉的年代裏,底層自由民既沒有上升渠道,又要承擔天災人禍的風險,還真比不上富貴人家的奴仆莊戶。這既是時代的便利,也是時代的悲哀。

阿生還沒有來得及在孤兒中正式開展識字與算術的教學,她準備等丁氏葬禮的風頭過去後,再悄無聲息地做這件事。

如今育嬰堂中教授的,和別院奴仆一樣,就是規章制度:飯前便後要洗手、吃飯睡覺要排隊、災禍來臨要鎮定、為人處世要禮貌等等。很多時候,生活習慣和三觀的培養比知識的輸入要更加重要。

唯一要求的識字,就是“丁”字。

總共兩筆,描上四五遍就人人都認識了。整個育嬰堂的孤兒們就只有一支毛筆,可以沾了水在光滑的石板上寫字。字跡馬上就幹了,重復利用幾乎是零成本。另外還有沙盤和樹枝,用樹枝在沙子上練字,也很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