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剪刀

17歲生日剛過, 阮青禾和樸佑振搬進星耀娛樂在漢溪江邊的公寓。

與她預料中和同齡女生合住的場景不同,他和她單獨住在一間靠角落的房間。

他依舊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而她依舊睡在靠南的小房間。

仿佛什麽都沒有改變, 除了…她每晚睡覺都會將房門靠靠抵住,再也不像以往那樣, 即便是敞開房門睡覺,也不會對他有半點防備。

樸佑振對她的管控也遠超以前,即便是出門上班也會將房門反鎖, 不給阮青禾任何出門的機會。

信任仿佛一夕崩塌。

他們在日復一日的沉默中無聲地對抗。

她練舞唱功都懈怠了許多,而他卻一反以往的放養姿態,對她前所未有地嚴厲。

他開始經常上夜班,白天在家的時候多了許多。

而他在家的時候,總是抱著雙臂, 目光深沉地坐在沙發上, 看她一遍又一遍地翻跳前輩的舞。

“說了一萬遍, 不要總是跳金文熙的舞。”樸佑振神情煩躁,毫不留情地批評,“你既然做女團成員, 什麽風格都需要會跳。在鏡頭前的表情更要控制好,才能讓粉絲喜歡你!”

阮青禾不馴地揚起眉頭:“以往是你催我學金文熙, 怎麽, 如今要將我賣個好價錢,就先得換個風格,學著怎麽賣弄風/騷?”

她站如青松, 紋絲不動:“讓我練這些有什麽用?反正都是你圈養在房間裏的狗,總有一天要被送出去,殺了吃肉。”

樸佑振面不改色,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淡淡說:“再來一遍。”

他比誰都嚴厲,壓著她把鋼琴重新拾起來,抱著吉他坐在她身旁,手把手教她作曲。

“這幾首歌,你到底背住了沒有?”他皺著眉頭問。

阮青禾冷冷嘲諷:“星耀每年投幾千萬培訓藝人,怎麽,就只剩你這麽一個半路出家的?怎麽不讓我跟其他女孩一起訓練,你也好繼續當姜俊英的皮條客?”

樸佑振咚地一下,將吉他墩在了地上。

琴弦共振,淡淡的回音在房間中回蕩。

他在琴聲余韻中,深深看了阮青禾一眼。

一開始逼著她學金文熙的風格 是為了讓鄭美巖面試她時的那一點點惻隱之心。

如今他恨不能她和星耀再沒有半點關系,巴不得將她曾在這裏存在過的痕跡都通通抹掉。

她越是暴露在其他星耀的藝人和工作人員面前,將來越是不容易脫身。

只有像現在這樣深居簡出,藏在沒有人知道的角落漸漸被遺忘,才會有全身而退的一線生機。

就像他第一天在咖啡館裏遇到的她一樣,即便過了兩年,她還是個什麽都不懂,需要他保護的小姑娘。

金文熙緩緩吐出胸口憋悶的濁氣,平復了心情。

他的語氣沒有波瀾,像是在敘述窗外的天氣:“練習生圈子很亂,彼此防備猜忌,又有利益沖突。你和他們在一起,容易受傷害。”

她冷笑,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那也好過和你這個人渣在一起。我就是輕信,才會落到你的圈套中。”

他越是忍讓後退,她越是想挑戰他的底線。

可是又在種種試探中自我否定和懷疑。

“什麽都變了,除了你。”阮青禾抱著膝蓋苦笑,對著屏幕裏的金文熙輕聲說,“你能不能告訴我,佑振哥為什麽會這樣?”

說他包藏禍心,又處處忍讓關心。

說他其實是個好人,可他恨不能畫地為牢,將她時刻都禁錮在自己的視線中。

阮青禾看不懂樸佑振,也不能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麽。

背脊永遠有不散的寒氣,像是頭懸利劍,下一秒就會向她砸來,砸得她腦漿迸裂屍骨無存。

唯有屏幕裏的金文熙,是她荊棘遍布的世界中,殘余一點的溫暖。

“金文熙,謝謝你,總是出現在電視中,陪我說話解悶。”她自言自語,“現在的我,真的很需要你能帶給我一點力量。”

瞬息萬變的世界中,有一個一如既往的人保有初心。

而有一群平凡又普通的人,站在遙遠的地方,默默凝視著他的背影,從他永不放棄的拼搏中,汲取到支撐自我的力量。

阮青禾不放棄。

她站在鏡子面前,手裏拿著一把剪刀,在因為長久不見陽光而蒼白得可怕的臉上比劃。

“臉毀了,是不是一切就結束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連手臂都在顫抖,刀鋒壓下又松開,連續幾次之後,到底還是將剪刀探向了自己的頭發。

哢嚓一下,哢嚓兩下。

冰涼的觸感緊貼頭皮,一下下都昭顯著她的決心。

樸佑振下班回家,推開公寓的房門,入目便是滿地的碎發。

而阮青禾站在窗前,將自己的柔順黑發剪成了坑坑窪窪的板寸,隱約露出雪白的頭皮。

她傲然揚起下巴,目光中既有挑釁又帶絕望,讓樸佑振在那一瞬,痛到了骨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