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徐晚星噔噔爬上二樓,推門跑到窗前。

阿花還在書桌上,餅幹已經吃光了,只剩下一堆碎屑。秉承勤儉節約、不浪費糧食的美德,它十分認真地舔著剩下的殘渣。

徐晚星沒空理他,右手湊在嘴邊,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片刻後,對面的窗簾被拉開了一條縫,辛意紅著眼睛站在簾後,還在拼命擦眼淚。

徐晚星壓低了聲音:“沒事吧?”

辛意搖搖頭,努力彎起嘴角沖她笑,無聲地說:“謝謝。”

說完,吸了吸鼻子,眼裏還有星星點點的淚光。

下一秒,她手一松,窗簾合上了。

徐晚星站在桌前發呆。阿花連餅幹碎屑都舔光了,開始蠢蠢欲動地往她剩下的半盒飯裏探頭探腦。

她察覺到了,把飯盒搶回來,數落阿花:“你怎麽這麽貪心?”

阿花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沖她喵喵叫,一點一點靠近,甚至伸長了脖子來蹭她,依然覬覦著她手裏的飯盒。

反正她也吃不下了……

徐晚星慢慢地,慢慢地嘆了口氣,將飯盒拱手相讓。

這世上貪心的又何止是貓呢?要是她有辛意那樣的好成績,人乖巧懂事,還琴棋書畫樣樣都會,老徐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為什麽辛意的父母就是不滿意呢?

*

清花巷的另一頭,喬野拎著醬油回家了。

喬媽媽在廚房忙活,聽見聲音,問他:“怎麽去了這麽久?”

喬野把醬油遞給她,說:“看了場熱鬧。”

可不是嗎。

有徐晚星在的地方,似乎永遠都那麽熱鬧。她和她的名字一樣,出現的時候永遠都是最受人矚目的存在,雖然她的受人矚目一般說來都不是什麽正面含義。

夜裏,喬野看書看到一半,去客廳接水,無意間聽見父母提到了徐晚星,腳下一頓。

夫妻倆吃過晚飯後,出門散了個步,顯然已經聽說了今天巷子裏的鬧劇。

喬媽媽說:“這巷子裏魚龍混雜的,我看也沒老李當初說的那麽好。”

老李是在清花巷長大的,土生土長的蓉城人,在蓉城地質環境監測中心待了幾十年了。十幾年前去北京開會時,認識了喬慕成。兩人做的是同一方向的研究課題,脾氣也合拍,一來二往的就成了朋友。

地質工作很少停留在同一個地方,像老李和喬慕成這樣的科研人員,多在各地奔波輾轉。

後來蓉城有了國家級項目,喬慕成主動接受了課題,調了過來,自然而然有老李為他打點一切。

孫映嵐也是蓉城人,當初就不願意搬來清花巷,說這裏環境不好,可禁不住喬慕成樂意。

“我看這裏民風淳樸,大家都不是什麽勢利眼,挺好。”

孫映嵐瞥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想和老李住得近點。”

一拍即合說的就是這倆人,明明人到中年才認識,在課題研究上還經常爭辯得跟烏眼雞似的,可就是好得跟穿連襠褲一樣。

孫映嵐對清花巷始終喜歡不起來,也就把今天的鬧劇歸結為此地魚龍混雜。

喬慕成說:“什麽魚龍混雜啊,住哪裏都有這種小打小鬧的。”

孫映嵐還是很堅持:“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幹這種事的幾率就小多了。”

夫妻倆也聽老李說了辛家的事,那家父母吹毛求疵,動輒打罵孩子。

“你這話說得就很嫌貧愛富了啊。”喬慕成斜眼看妻子,“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話你沒聽過?表面光鮮亮麗的地方,也不見得破事就少了。”

“我不跟你爭。但有一點我要表明態度,上回老徐還帶著女兒來跟小野交朋友,把她吹得天花亂墜的,結果小野就把她在學校聚眾賭博的事給揭出來了。今天出岔子的又是她,我看小姑娘倒像個惹禍精,小野還是別跟她來往的好。”

喬慕成張了張嘴,想起了老李科普過的徐家的事。

惹禍精三個字,到底是嚴重了。

他嘆口氣,說:“小姑娘也挺不容易,一個人就敢挺身而出,上門去跟一大老爺們兒拍板。我看老徐說得也沒錯,他這女兒還真是俠義心腸。”

“行行行,都你說了算。反正是你兒子,以後我不管了。”

“哎?怎麽就生氣了?”

……

喬野站在飲水機前,默然喝了杯水,轉身回到臥室。

他拿起看到一半的英文原著,卻十分鐘都沒有翻頁。最後又扔下了,頓了頓,打開了左手邊的抽屜。

在一只裝滿信箋的鐵盒最下方,有一只倒扣著的相框。

他拿出相框,翻過來,怔怔地看了很久。

相片上有個女人,懷中抱著個兩三歲的男孩子,對著鏡頭笑得燦爛至極。大人和孩子的眉眼依稀能看出重合之處,都有一雙自然帶笑、微微上挑的眼睛。

*

沒能去夜市幫父親守攤的第一夜,徐晚星閑得磨皮擦癢,趴在窗戶上夜觀星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