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4頁)

戰戰兢兢為花眠取針之後,他收起針灸帶,放回竹筒之中,放了一瓶藥在床頭,“將軍,這是藥膏,每日塗抹兩遍,早晚各一次。雖不算什麽靈丹妙藥,但緩解疼痛是可以的。夫人這回騎馬傷得太重了,非要養上半個多月不可,若是一定要回長安,須等到夫人腿腳不痛了,方可上路。日後,是萬萬不能再如此魯莽騎馬了。”

“知道了。”霍珩臉色漠然,揮袖,讓何六順送客。

胡大夫如釋重負,隨何六順指引往外間退去。

霍珩將花眠的綢褲放下。懷中的小婦人,早已睡了過去,牙關合得極緊,仿佛無論如何也撬不開,霍珩嘆了口氣,將花眠放入羅帷,拉上棉被。

他起身往外去,打水,擰幹熱毛巾,替她將面頰上沁出的汗珠擦幹,又替她將抹了黃沙的掌心和延頸雪項拭凈,花眠睡得熟,中途連哼哼聲都沒有,霍珩做完這一切,隨手將毛巾遠遠擲入了盆盂,濺起一波水花,他又彎下腰,將胡大夫留下的藥膏為她抹上。

天昏黑漠漠,屋檐上掠過風聲,吹得窗欞拍打作響。

霍珩起身去,將被蛀穿了七八個洞的窗闔上。

屋內靜謐一片,無聲無息的,他靠著木門,望著床幃之間乖馴地伏臥著的女人,心疼之外,便只剩下一絲懊惱和不甘。

當初他要從向元圭手上那一塊足以讓自己的部下安身立命的地,費心勞神,她說要當軍師,他允了。那時花眠沒說要上場,事後得知她有腿傷,他愧疚,於心不安。而現在,為了一個沈宴之,她竟然便答應下場了?

她的腿傷比之前更為嚴重,她心裏想必比誰都清楚,那麽又是為了什麽?真的只是為著,她童年時和沈宴之那點兒早已藕斷的交情?

霍珩想不通,還隱隱地有點吃味兒,他挨著一扇木門,打量著羅帷,半晌之後,他走了回來,從被褥底下撈出了花眠的一只玉筍牙尖兒般的藕臂,扣住了她的五根纖細玉指,薄唇一掠,在她的手背上啃了一口,濡濕了她的手背。

“你這個婦人,水性楊花。”

他輕叱道。眼眶卻一點一點地沁出了淡淡猩紅。

何六順送胡大夫出門歸來,在外扣著門,霍珩收斂了神色,肅容道:“有事?”

“將軍,遊家的小郎君過來了,說是來看夫人。”

“讓他滾。”

霍珩冷冷道。

何六順在門外站了片刻,最終還是應聲,要依著霍珩的吩咐,拒客不見。

豈知他才折轉來,裏頭頓了頓,又傳出了一道低啞的嗓音,“放他進來吧。”

“諾。”

遊所思進門時,將折扇插於腰間,痛心疾首地朝花眠病榻奔來,被霍珩眼刀制止,幾乎刹不住,遊所思想到這男人如同拎小雞似的將自己的衣領拽住,一只手便能掐死自己的可怖情狀,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只伸長了脖頸子朝簾幔內張望了幾眼,才又立好,小聲朝霍珩說道:“表哥,沈宴之真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啊,老泰山逼不得已同意了婚事,你看她對眠眠,一句話都不問了!真是氣死人了,我剛才趕到馬場去,得知那姓梁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被我踹了一腳。”

霍珩蹙眉,望向了榻上眼眸緊閉的女子,她的唇微微翕動了一下,唇瓣幹得褪了一層晶瑩的皮,皴裂了開來。

遊所思點點頭,“是的,表哥那腳踹得真是太舒爽了,當場就踢斷了他兩根肋骨,我教他囂張滿嘴糞便!姓梁的球場上打不過就開始張嘴噴糞,要是教我聽見了,也非得朝他胸窩踹上好幾腳不可!聽說他現在被擡回去梁府了,早已站都站不起來了,老梁大怒,又聽了夫人幾句枕頭風,這會兒正磨刀霍霍帶著人要趕來衙署,我這是過來提個醒兒,表哥你可千萬要留心。”

霍珩哂然而笑,全沒放在眼底。

“其實眠眠她都不想欺負人,本來就是在邊上看著,沒下場的……”

耳畔傳來一道惋惜的輕嘆,聽者有意,猛地擡起了頭,“怎麽回事?”霍珩的喉腔一陣發緊。

被霍珩如炬的目光震懾,遊所思驚駭,忙道:“眠眠本來就是站在場外,讓沈宴之照她排兵布陣去打,半場下來凈入四球,姓梁的就進了一球,他輸不起,中場便開始罵人。”

罵得極為難聽,遊所思考慮再三,決意不說出來。

但觀霍珩神色,他仿佛早已知曉,遊所思皺起了眉,“聽說梁紹的表兄,原來是與花太師的長孫女定婚了的,納征都過了,花家蒙難之後,他們扔下一紙休書便跑了,跑得比兔子還快。如今碰了面,梁紹卻還有臉,罵眠眠阿姐是個……還被……嗯,總之是一言難盡,男人嘴裏那些腌臜臟話,我不說表哥也應該知道的。”

霍珩心頭一跳,他側目,望向了花眠,扣著她纖指的手掌慢慢地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