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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當然會處理好一切,就像這個人從來沒存在過一樣。這不是她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只不過,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艱難。

顧家一家人去了照相館,耀東父母和顧悅西、多多在裏面輪番照相。顧耀東一個人等在照相館外的公用電話亭裏。過了片刻,電話響了。他迫不及待拿起了電話,電話那頭是沈青禾久違的聲音:“是我。”

“順利嗎?”他忐忑而期待地問道。

沈青禾就站在街角的雜貨鋪,遠遠地,她能看見電話亭裏的顧耀東。

“順利。”

顧耀東松了口氣:“那就好。什麽時候能回福安弄?”

照相館裏,顧悅西看見顧耀東在電話亭接電話,趕緊喊道:“來了來了,青禾打電話來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興沖沖地跑出去,一把拉開公用電話亭門:“青禾什麽時候……”話說一半,她才發現氣氛不對——不僅是不對,是壓抑得可怕。她默默關上門,回了照相館裏。

顧耀東死死攥著電話:“一張照片也不能留下嗎?那能告訴我你要離開多長時間嗎?”

“也許一年,也許兩三年。沒有人知道答案。”

顧耀東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望向天空。

“青禾,如果有一天我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解放了,你不用再隱姓埋名,至少我要知道怎麽找到你。”

“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會以沈青禾的身份重新回到你的生活裏。”

“我可以不知道你要去哪兒,不知道你會變成什麽人,但至少你要知道,我永遠在福安弄等你。”

沈青禾紅著眼睛笑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顧耀東咬著牙,準備掛掉電話。就在這時,耀東父母和顧悅西三個人忽然拉開電話亭門沖了進來。

耀東母親一把搶過電話:“青禾!青禾啊!我是媽媽啊!”

沈青禾正要掛電話,忽然聽見電話裏傳出嘈雜的聲音。她詫異地轉頭望去,遠遠地,她望見了在電話亭裏擠作一團的顧家人。刹那間她的雙眼湧滿了淚水。她下意識地要掛掉電話,害怕那些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會讓自己好不容易堅定下來的決心徹底崩潰。然而電話裏頭不斷地喊著:“青禾?青禾!”

她終於還是將電話慢慢拿到了耳邊。

耀東母親抓著電話不肯松手,顧邦才和顧悅西爭搶著電話,顧耀東則已經被三個人擠到了外面。

也不知電話那頭有沒有人在聽,耀東母親沖著電話一直說著:“亭子間不會再租給別人了,你放心做你的事情,家裏什麽都不用擔心!房子我每天都會打掃,你要是想家了就往樓下的電話亭打電話,在外面要是累了,不想做事了,你就回來……”

顧邦才想搶電話,怎麽也搶不到,只能在旁邊嚷嚷:“哎呀,重點!講重點呀!”

顧悅西一把搶過電話:“青禾,我是姐姐啊!你什麽時候想回來了就回來!家裏不用擔心,顧耀東你也不用擔心!我會看著他好好吃飯睡覺,你一個人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飯睡覺,別舍不得錢,聽見了嗎?”

終於顧邦才搶到了電話:“哎呀,你們都抓不住重點!還是我來講!青禾,我是爸爸呀!你一個人在外面,要是遇見壞人,就報耀東的名字,人家一聽他是警察就不敢欺負你,明白嗎?還有啊,萬一……”

沈青禾拿著電話,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暮色垂垂。顧耀東一個人站在曬台上,望著遠處的城市,小聲放著收音機。

戰鬥還沒有結束,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這裏依然是需要他堅守的戰場。

顧邦才走了過來,顧耀東關掉了收音機。

“青禾真的是要去香港?”

“嗯。她父母生前在香港留了一些產業。那時候青禾太小,一直由她父母的朋友在打理。最近剛剛聯系上,他們希望物歸原主,讓她去接管。”

“將來還回上海嗎?”

“也許吧。”

“那你們的事……就這麽擱置了?”

顧耀東勉強擠出笑容:“看緣分了。”

“那你自己呢?”

“我?”

“以前總想讓你吃官飯,覺得體面。現在我算看清楚了,這大鍋裏的飯早就爛透了,不吃也罷。要是不想當警察了就辭職回來。”

顧耀東一臉傻笑:“我不走。”

顧耀東去了戶籍科。孔科長照例把這幾天新登記的戶籍給了他:“你每天都來,半年了,到底在找什麽人?”

顧耀東笑了笑:“一個老朋友。”

“很重要的人嗎?”

“是。很重要。”

“可能人家早就離開上海了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他有一天還會再出現。”

顧耀東翻完,將戶籍簿還給他。

“還是沒有嗎?”

顧耀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