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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頭實在氣不過:“處長……”

夏繼成打斷了他:“技不如人,有什麽好不滿的?以楊隊長的身手,這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眾人不再說話了。

“帶他去醫務室。”夏繼成說得太無所謂,輕巧到令人心寒。顧耀東望著他的背影,沒有任何表情。

澡堂裏只剩王科達和楊奎二人。地上到處都能看見血跡。

王科達既惱火,又有些無奈:“讓你對付他要用手段,不是讓你把他打一頓!”

楊奎:“我早看不慣他那一副假正義的樣子了!就他一個人高尚,我們都是小人嗎?被這種人糊弄,我氣不過。”

王科達:“但他畢竟是夏繼成的人,你要注意分寸啊!”

楊奎冷笑:“我看夏處長對他也沒那麽上心,被打成那樣,他一句話沒說。估計他心裏也只有生意和麻將了,顧不上這點小事。”

王科達指了指腦子,低聲訓道:“你真以為夏繼成就是他看起來那副樣子?靜水流深,不想在你這兒起波瀾而已!”王科達太了解楊奎了,他不比顧耀東復雜到哪裏去。但是夏繼成不一樣。

顧耀東已經在醫務室上完了藥。

夏繼成抄著手靠在門邊:“李隊長,帶他們先回去。”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趕緊很識趣地離開了,屋裏只剩夏繼成和顧耀東二人。

“采訪的時候想過後果嗎?”夏繼成問道。

“想過。”

“那為什麽還要這麽固執?”

“我只是個穿著警察外套的普通人,不想因為這身衣服,連福安弄都沒臉回去。”他擡起頭,鼻青臉腫地擠出一個笑容,“處長,其實我現在挺高興的。說了自己想說的話,我能心安理得回家了。”

對於這個談話結果,夏繼成並不意外。他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很隨意地說道:“給你放幾天假。等傷好了,穿一身方便活動的衣服來警局。”

顧耀東:“幹什麽?”

“到時候就知道。”夏繼成沒頭沒腦地扔下這一句,轉身走了。

顧悅西哼著歌從二樓下來倒水喝,剛一下來,就看見顧耀東從門口回來。

“出院啦?”

顧耀東一擡頭,顧悅西嚇得差點摔在地上,水灑了一地。

“哎呀!”

耀東父母聽見尖叫聲,趕緊從屋裏跑出來。顧耀東遮遮掩掩,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屋子人都傻了眼。

耀東母親聲音哆嗦了:“顧悅西!你不是說你弟弟紅光滿面好好的嗎?”

顧悅西:“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明明好好的呀!”

沈青禾聽見動靜,從樓上匆匆下來,看見顧耀東腫成豬頭的樣子,也愣住了。

耀東母親哭喊起來:“這叫好好的嗎?那是什麽醫院啊!他們是救人還是殺人啊!”

顧耀東:“媽,不是醫院,我……不小心摔的。”

耀東母親更加痛心地哭天喊地:“這叫什麽世道啊!被人欺負成這樣了,回家還不敢說!可憐我的兒子……”

顧耀東不敢再說話了。沈青禾看著他,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他回了屋,關了房門,小小世界總算安靜下來。不想說話,不想思考,很疲憊,疲憊到想一覺睡去,再也不去警察局,再也不指望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指望。

他呆滯地坐在床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然後翻出鏡子照了照,居然被鼻青臉腫的自己驚了一下。

這時,敲門聲響了。

顧耀東:“媽,我沒事——”

門輕輕推開了,是沈青禾。

顧耀東趕緊起身:“沈小姐!”他想起自己腫成豬頭般的臉,使勁埋下頭恨不得藏起來。

沈青禾放了幾盒藥在桌上:“跌打損傷的藥膏。知道怎麽用吧?”

顧耀東:“知道”。

沈青禾心裏有股無名火,忍不住問道:“怎麽會被人打成這樣?你是警察,實在打不過……你可以往警局裏跑啊!”

“下次記住了。”

沈青禾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察覺到了異樣:“是在警局裏被打的?”

顧耀東沒說話,這是默認了。沈青禾一臉的不可思議。

街上依然每天都有大批民眾遊行示威。他們舉著橫幅,高喊著:“反對饑餓!反對內戰!反對迫害!”“我們要用汗和血去換取一個真正獨立、民主、和平、康樂的自由新中國!”顧耀東躺在床上,每天都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激烈而振奮人心的呐喊。他在家裏躺了好幾天。頭上挨那一悶棍的劇痛還很清晰,而外面的世界已經在悄然發生變化。

去布蘭咖啡館的路上,沈青禾每隔一段就能看到執勤的交通警察。他們銜著警哨站在路邊,只是看著遊行隊伍經過,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警哨也懶得吹響。沈青禾從人群旁經過,看了幾眼交通警,進了咖啡廳。夏繼成已經按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