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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一笑,望向江面。說話的人不能說真正想說的話,聽話的人在裝傻,沈青禾不知道這是不是也算一種默契。

夏繼成的車停在碼頭邊。上車前,沈青禾問道:“你讓我留意顧耀東,是怕他因為陳憲民的事沖動?”

“對。這小子有時候是個拼命三郎。我怕他會影響到營救陳憲民的計劃。”

“我會多留意的。另外,不要再拿他和十年前的夏繼成比較了。他和你不能相提並論。”說完,沈青禾轉身離開了。夏繼成站在車邊,默默望著她的背影。沈青禾走了一會兒,再回頭望去,夏繼成的車已經開遠了。

沈青禾剛一進顧家客堂間,就看見耀東母親端著剛洗好的衣服,盯著墻上的畫框看,大概因為老花眼,她遠遠近近地看了好半天,待到終於看清,差點一口氣厥過去:“這……這……撞鬼了!撞鬼了!”

沈青禾趕緊跑過去:“怎麽了顧太太?”

“我掛在這裏的照片,我們家耀東跟副局長的合照,成了……成了……”

沈青禾這才看清,畫框裏放的是一幅鬼畫桃符的兒童畫——一只狗屁股特寫,地上拉了一團大便。

耀東母親已經氣到語無倫次:“誰幹的……這是誰幹的!”她沖著樓上喊,“顧悅西!是不是你把照片換成多多畫的狗屎了!”

沈青禾小聲說:“悅西姐好像沒回來。”

“對,對,我氣糊塗了……那是誰幹的!這麽缺德!顧邦才!是不是你發神經!”

顧邦才匆匆從樓上下來,過來看了,一拍大腿:“哎呀!哪個兔崽子幹的好事!我還沒來得及請老顧家的三姑六婆表嬸表舅來參觀呢!照片呢?誰把照片換成多多的畫了?”

顧耀東也從樓上下來了。耀東母親帶著哭腔:“耀東,家裏撞鬼了,快看看你最驕傲的照片變成什麽了!”

顧耀東走過來,瞄了一眼:“多多畫得不錯啊。”耀東母親簡直要捶胸頓足:“畫得再好也是屎!到底誰這麽缺德啊,把我們家耀東的光榮瞬間變成狗屎!”

沈青禾拼命憋著笑。顧耀東端起母親扔在地上的水盆:“我去曬衣服。”

夕陽西下,曬台上染著淡淡的金色。顧耀東就在這淡淡的金色裏曬著衣服。角落裏種著幾盆月見草,在這個月亮漸漸升起的時刻,這些植物便開始綻放碩大的黃色花朵。濃烈的花香,衣服上殘留的肥皂,以及掛在屋檐下的鹹肉,在曬台上混合成一股世俗而美好的人間香氣。但是顧耀東什麽都感覺不到,只是懨懨地曬著衣服。

沈青禾難得地主動跟了上來。曬台上變成了兩個人。

“顧警官,心情不好?”

顧耀東沒搭理她。

沈青禾走到曬台邊,深吸了一口曬台上美好的香氣,遠遠望著加油站:“這裏風景真好。我喜歡在這兒看夕陽。讓人覺得很平靜,又充滿希望。心情不好的時候,應該多看看這樣的景色。”

顧耀東在沈青禾身後曬著衣服,木訥地看了一眼她口中的景色,然後說道:“給人希望的不應該是朝陽嗎?”沈青禾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也不知道今天發什麽神經,跑來曬台安慰他,簡直自討沒趣。

顧耀東反問她:“你今天心情不錯啊?”

“對,我今天心情很好。”

“又賺錢了?”

沈青禾說得很坦然:“差不多。有筆生意,很快就能做成了。”

“有時候倒是很羨慕你,有錢就開心。以前覺得自己的世界很簡單,現在發現你才是最簡單的。”

沈青禾回轉身,笑眯眯地看著他,“謝謝。顧警官,你看人眼光越來越準了。”她想了想,又說道,“等這筆買賣做成了,你也會很開心的。”說這話的時候,她是真誠的。

顧耀東:“我?跟我有什麽關系?”

“因為……我攢夠錢就打算搬出顧家,租個好一點的房子。你再也不用看我這副財迷心竅的嘴臉了。”

顧耀東看著沈青禾離開曬台,嘆了口氣,繼續心事重重地曬衣服。

趙志勇坐在刑二處,很是忐忑,顧耀東已經站在窗邊盯著遠處看守所的鐵門站了十多分鐘,好像著了魔。趙志勇有些後悔那天帶顧耀東去看那扇鐵門了,更後悔跟他說了那番話。

夏繼成拎著烤雞進來,看見顧耀東站在窗邊,順著他的目光一望,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趙志勇起身:“處長。”

“嗯。”

顧耀東回頭看到他,夏繼成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顧耀東埋頭回了自己的座位。夏繼成只得把話咽回去,悻悻地去了自己的位子。

顧耀東一動不動地坐著,耷拉著腦袋,一副心事很重的樣子。夏繼成瞄著他的背影,拿了張報紙,把烤雞分成好幾份包著,招呼趙志勇過去:“我今天胃口不好,你們分著吃。每個人都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