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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是“劉澤沛”。

顧耀東很快翻出了底卡——“劉澤沛,男,五十三,木匠。籍貫上海市青浦縣三保五甲廿四戶”。

天已經完全亮了。孔科長一進戶籍科就看到三名警員趴在桌上睡覺。他似乎已經司空見慣,搖了搖頭,也沒打算叫醒他們。這時他聽見档案室裏有動靜,進去一看,是顧耀東。

顧耀東遞給他一摞戶籍底卡:“孔科長,這是四十張底卡。我再接著找。”

孔科長很詫異:“你一個人整理的?”

顧耀東黑著眼圈傻笑,沒說話。

“一晚沒睡吧?”

“我不困。”說完,他又回卡片櫃前繼續幹活去了。

孔科長看著手裏的一摞戶籍卡,又看著顧耀東,嘆了口氣:“可惜了。”

這批戶籍底卡很快由王科達直接轉到了石立由手裏。事情進行得悄無聲息,並且極其迅速,以至於從石立由辨認出“劉澤沛”就是“陳憲民”,到楊奎查出木匠鋪地址,時間還不到上午九點。

這原本是一個天氣不錯的早晨。沈青禾在九點準時到了木匠鋪。警委安排的船已經在碼頭了,她來接陳憲民上船。木匠鋪裏照舊木屑飛舞。桌上放了一箱看起來像是嬰兒車一類的小推車零件。這是陳憲民給沈青禾準備的,她來木匠鋪,總得有個合適的理由。

沈青禾聲音很輕:“船十點到十六鋪碼頭。”

陳憲民把一張單子遞給她:“好,這是木輪的提貨單。一共十個。”

沈青禾看了眼提貨單,收進坤包:“如果有人問起來,您就說出門是幫我搬貨的。貨車就停在路西口的集市,您上車後藏在空貨箱裏,到了碼頭直接和貨箱一起上船。”

“這幾天和外面斷了聯系,不知道情報組怎麽樣了?”

“他們都處於隱蔽狀態,暫時沒有壞消息。”

陳憲民苦笑:“這也算是個好消息了。”他當組長很多年了,手底下來了很多人也走了很多人,他記得每一個人的故事。“組長”二字對他而言已經不僅僅是個頭銜。

窗外忽然一陣尖銳的刹車聲。沈青禾趕緊從窗簾縫隙往外看,只見三輛車停在門口。楊奎和數名刑一處的警員匆匆下車,朝木匠鋪而來。

她心裏一沉:“是刑一處的人。”

陳憲民果斷放下箱子,脫掉外套,恢復正在幹活的樣子:“你趕緊去曬台,從那兒翻上屋頂可以到旁邊的弄堂。快走!”

敲門聲響起。

“您跟我一起走!”沈青禾很堅定。

“警察都是沖我來的,你沒有暴露,必須分開走!”陳憲民也很堅定。

“我的任務是要把您安全轉移出去!”

“你只是交通員,沒有上級命令不得介入行動!這是紀律!”陳憲民刻意強調了那個“只”字,幾乎是警告沈青禾不要越級,然後將她往樓梯上一推:“走!”

沈青禾咬牙跑了上去。

敲門聲再次響起。陳憲民確認沈青禾上了樓,這才從窗簾後看了看外面的情況。三輛車停在門口,警察已經包圍了木匠鋪。他淡然地整理了裝束,不慌不忙開了門。

楊奎站在門口:“警局登記戶籍,請您配合,出示證件。”

證件應聲遞了過來,上面寫著“劉澤沛”。楊奎隨手翻了翻,瞟著陳憲民。

“警官,您打家具嗎?上好的木料。”陳憲民說得很自然。門邊放了一箱小型木輪,工作台上的木工銼還放在木料上,種種跡象都表明開門之前他正在幹活。

楊奎冷笑著推開他進了屋。似乎是有狗的嗅覺,他停在了樓梯下面。兩名警員控制住陳憲民。楊奎掏出手槍,輕輕上了樓。

沈青禾一到屋頂曬台就下意識反鎖了從樓梯通往頂層的門,但她立刻意識到不對,又將一切復原。

屋頂曬台和其他人家的曬台相連,高低錯落。木匠鋪子一共三層,相鄰兩邊的房子都是四層,要想離開必須翻上隔壁屋頂,再從屋頂撤離。弄堂裏,木匠鋪的前後門都有警察守著。沈青禾選了一個他們從下面望不見的角度,正要往上爬,忽然聽見有人在開門。

楊奎拿著手槍,使勁一推,門開了。曬台上空無一人。他快速掃視一圈,停在曬台中央的雜物間面前。這是一間搭建起來的小木屋,只有一人高。楊奎猛地拉開門,貓著腰探進去看了看,裏面除了木工工具什麽都沒有。沈青禾躲在雜物間另一側,聽著楊奎的一舉一動,汗水滲了出來。

楊奎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握著槍悄悄朝雜物間背後挪去,猛地一轉,然而那裏什麽都沒有。

下面弄堂裏有警員守著,楊奎大聲問了幾句,回答都是沒有異常。他還是不放心,趴在平台邊朝下張望。在他正下方是一個小陽台,陽台上放了幾盆花,其他什麽都沒有。而此時的沈青禾就像壁虎一樣緊緊貼在陽台底下的外墻上,一手拎著高跟鞋,一手撐著頭頂的陽台底,赤腳踩在凸出來的一小段排水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