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2/3頁)

“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你既舍不去她,當好生珍重夫妻情分。切記,切記。”

傅縉獨坐在帥帳內,一頁一頁輕撫其上蒼瘦的字跡,仿佛昔年那個黃發老婦將年幼的他擁進懷裏,輕輕撫著他的發頂,慈愛叮嚀。

眼內一陣潮熱,他仰首,將熱意忍下。

低頭,一頁一頁反復地看,最後視線定在末頁。

“冤有頭,債有主,嚴懲禍首足矣,其余楚氏族人雖得余蔭,但或非其所願也。莫嗔莫執,莫再過分介懷。”

“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你既舍不去她,當好生珍重夫妻情分。切記,切記。”

牛皮帥帳的燈亮了一頁,人坐在案後久久未曾一動,如同一尊雕塑。

他最終伸出手,指尖慢慢地,將信箋的每一個字都撫過。

喉結滾動了幾下,驟他將信箋連同往封皮往懷裏一塞,站起大步出帳。

翻身上馬,傅縉令:“告訴樊嶽陳瓚,按原定計劃回師易州即可!”

話罷,他已一揚鞭,出轅門往西疾奔而去。

馮戊等人也不意外,大軍都快回到易州了,而少夫人傷情未曾痊愈。

忙吩咐了,他們急急打馬跟上。

……

易州,刺史府。

屋外“沙沙”的聲音,窗欞子上新糊的厚紗要比平時更亮一下,楚玥側耳聽了一陣,是下雪了麽?

她喚了梨花來,讓把自己抱到床畔的美人榻去。

受傷到如今,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一開始的時候,她連挪動都不得,輕微動一動手足,就牽扯得左腹位置一陣劇痛。躺著一動不動也疼,在沒有特效止痛藥的情況下,她疼得失眠一日,第二天才勉強睡過去。

當然,這不是她受傷的第二日,實際她受傷後昏迷了三天才醒來了。

烏篷船沿著盤水而上,差不多把她送返到益州了。

“主子,您輕些。”

梨花得令,先取了一床錦被鋪在床畔的美人榻上,而後才小心把主子抱了過去放下,再蓋上一層厚被。一邊麻利地掖著被角,一邊道:“大軍快回到了。”

是啊,大軍快回到了。

傅縉也快回到了。

楚玥想起他,有些怔忪。

她知道這男人一貫是言出必行的,只說罷各自珍重後,他最終還是急急渡江來救,而後衣不解帶親自照顧她,直到她脫離危險。

“……大都督不肯離床畔半步,止血後親自照顧,飲食用藥,擦洗更衣,絲毫未曾假手於人。若不是軍務拖延不得,他如今必還守著。”

她清醒時,陳禦和她說的,還很含蓄地說了,她未脫離危險時,傅縉是如何情態。

百般滋味翻湧,心裏頭酸酸澀澀的。

楚玥推開隔扇窗,鵝毛般的雪花飄飄揚揚灑下,今年的初雪一下就很大,屋檐下的地面很快積了一層。墻頭樹梢,覆上絮絮的一層銀白。

入冬了,他要回來了。

楚玥醒後,未能見到傅縉,寧軍大勝,西河王敗北,又逢淮陽王等先被擊潰,正是擴張地盤的大好時機,等不及她醒來,傅縉就不得不登岸先回去主持大局了。

她被送返易州養傷,而他分兵攻城略地。

由於很順利,半個月後,大軍就班師了,據報,還有一日多的路程就抵達易州。

還有一日多,他就回到了。

楚玥雙臂疊在窗台上,下巴擱在上面,他的好她一直都知道的,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憶及兩人之間問題,她又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她無措。

漫天雪花灑下,越下越大,房頂庭院已鋪了一層不薄的積雪,北風呼嘯她驟覺得臉有些冷,回過神來。

楚玥支起身體,正要探手把窗關上,驟她頓了頓,側耳,仿佛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若隱若現。

她又覺得荒謬,自己在後院,怎能聽見馬蹄聲?

楚玥失笑搖頭,正要把窗掩上,忽聽“砰”一聲水桶落地的聲音,才轉出院門的梨花驚道:“……世子爺回來了!”

她一愣。

……

漫天飛雪,一身玄黑的鎧甲的高大男子大步而來,猩紅的帥氅因他急促的步伐飛揚而去,紛紛揚揚的大雪灑下,他一頭一身都是雪花。

楚玥怔怔著,看他大踏步朝她而來,兩人視線交匯,他頓了頓,大步入了房。

她一回身,他已撩起門簾入了裏間。

兩人都怔怔地對視,一瞬不瞬。

入得溫暖的室內,他滿身的雪花開始化了,濡濕頭臉氅甲,楚玥余光見了,微微蹙眉:“不冷麽?趕緊擦幹凈把甲卸下了。”

臉色仍微微泛白,眉目間仍有些弱態,只眸光柔和,溫軟婉約一如昔日相處,傅縉說:“好。”

他快速卸下鎧甲,拎起巾子匆匆擦了一把頭臉,一步一步,來到她身邊。

“我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