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3頁)

其實她想用胰子的,但知道沒有。楚玥倒不是什麽矯情的人,她一貫不會生出什麽不合時宜的念頭的,主要她總覺得手上有血腥味,臉也是。

那心頭血噴濺在她的皮膚上,總覺得格外熱燙,那溫度仿有殘留似的,經久不去。

楚玥長吐了一口氣。

那麽多人為了保護她而犧牲了,她心裏沉甸甸的,壓得很難受。這一路上她忍不住想,自己的事前計劃其實能不能更好一些?如果更好一些了,是否就能避免這些傷亡?

她總忍不住反復地想。

還有,她親手殺了一個人。

那種手持鋒利銳器,狠狠“噗”一聲插入皮肉,直接穿透對方的心臟的感覺。她手猛一抽,對方悶哼一聲,凸大雙眼死死瞪著她,噴出的血液是滾燙的。

楚玥經歷過驚險,購馬途中不論是匪徒還是北戎軍,血腥廝殺場面她已見過多次,原應該更好適應的。

只這回,命懸一線的驚懼確實去了,只那殺人的感覺卻浮上心頭,揮之不去。

唉。

楚玥其實知道這也算正常的,畢竟誰也不是什麽天生殺人狂,這破天荒頭一遭,有不適才是尋常反應。

緩緩就好。

……

楚玥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她也沒打算和傅縉說,他夠忙的了,睡覺時間都少,哪裏能再給讓他分神來特地安慰自己?

想是這麽想的,只不過,這回她似乎高估了自己,作為一個來自和平年代,又養於深閨十多年的人,這自我調節的效果並不大如人意。

……

調了溫水,楚玥將就著麻利洗了,她身上磕青和擦傷不少,好在俱不嚴重,抹了藥後,倒頭就在茅草床上躺下。

閉上眼一會,總浮起那些血腥場面,很累,卻睡不著。翻來覆去,最後她扯過傅縉留下給她當被子的猩猩氈披風,蒙在頭臉上,熟悉的氣息覆蓋著,這才感覺好一些。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昏半醒,最後一個溫熱的懷抱從背後緊貼並環抱住她,她才終於睡沉了過去。

次日天蒙蒙亮起,迅速整裝完畢,奔赴此行的目的地鄭縣。

說到這個目的地,其實他們目標並不是鄭縣縣城,而是距離鄭縣六十裏外孟門山上的一處山寨。

孟門山乃崎嶺山脈分支,山勢險峻,連綿不絕,那山寨背山面水易守難攻,又交通便利,距離京城又不遠不近,是一個上佳的暫時落腳點。

早在年前,傅縉就悄悄遣人將這山寨頭子拿下,而後騰空,再安排人佯作山匪給占住了。

傅縉一行輕裝急行軍,趕了一天的路,第二天起身又行至中午,終於遙遙望見那鑲嵌在山腰若隱若現的寨子。

這寨子駐三萬多兵是有點小的,但擠一擠還能放下,楚玥提前已安排妥當,內裏糧草備足半月,又另有營帳裏衣洗滌用品等等後勤裝備,缺的都補全了。

因為準備充分,抵達後,她利索將物資分發到各營各部,很快就打理妥當。

完成後,她就可以休息了,駐防巡哨等軍事上的安排並不歸她管。

這會好歹能正正經經睡床了。

傅縉囑咐她:“諸事明日再議不遲,我已命人提了熱水來,你歇口氣就梳洗睡下,莫等我。”

他皺眉,實在楚玥這幾天都懨懨的,人眼看著憔悴了好些,撫了撫她的臉頰,“趁著休整,得好生養回來。”

楚玥笑:“知道了,你趕緊安排駐防去吧。”

傅縉給她調好了溫水,又俯身親了親她,這才轉身出門。

出了門,眉心卻未曾松開,他琢磨得給妻子請個大夫上山診診脈才好。營中軍醫專精治傷,到底差些,還有不知安神解乏的藥缺不缺?都得備齊。

這幾天白日顛簸,夜間條件也差,加上她睡得也不大安穩,想來是前兒太險到底是有些驚著了。

傅縉心裏記掛,腳下飛快,將營寨巡了一遍,又安排騎哨和卡哨,待一切妥當,他立即回房。

二人就住在山寨中心的一處小院,守衛森嚴,哨崗處處,揮手叫起見禮的親衛們,他無聲推開門,返身掩上。

夜色已深,房內燭光早吹滅大半,僅余角落一支留燭,這青石地面並無鋪地毯,怕驚醒她,他腳下放得很輕。

在外間解了甲胄,脫了沉重的軍靴,快速梳洗了,他才要撩起內間門簾,忽聽見內裏有些響動,她含含糊糊仿佛說些什麽,傅縉忙快步進了去。

入得裏間,原來楚玥卻未醒。

不過她睡得不大安穩。

額際密密的一層細汗,打濕了她的鬢發,零零散散幾率黏在臉頰上。有朦朧月光從半舊的窗紗濾進,映在她的汗濕的面龐上,顯得有點兒蒼白。一雙彎彎的柳葉眉緊蹙的,她喃喃地說著什麽夢話,人卻未醒。

傅縉聽著,仿佛是什麽“……小心,不要,……血”,模模糊糊地,聽著不真,只她卻下意識搖頭,睡得極不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