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接下來的事情, 楚玥沒看到。

傅縉一只大掌緊緊扣著她的後腦勺, 將她的臉按在懷裏,“別怕寧兒。”

“我沒怕。”

聲音出口, 是嘶啞的,楚玥這才發現,她在戰抖著, 控制不住, 整個人戰栗著。

那條臂膀, 又擁得更緊了一些。他的下頜緊緊貼著她的額頭,楚玥貼著他的頸窩,頸間大動脈“噗噗”跳動著,急促而有力。

熟悉的節奏, 熟悉的溫度, 熟悉的氣息,楚玥大口呼吸,自己終於安全了。

耳邊嗡嗡, 所有雜亂離她很近,仿佛又很遠,她閉上眼伸出兩條手臂, 反手圈緊他的腰,很緊。

傅縉一扯身後的披風, 將她密密裹住,擡目冷冷環視一圈:“所有人,就地格殺!”

眸光冰冷, 沉沉的戾,他帶來的數十好手已殺入戰場,形勢立即扭轉。

譚恩見勢不好,下令撤退,可惜已經晚了,被對方反圍住。眼見傅縉如同奪命修羅,長刀橫掃血腥飛濺,直逼他面門。他大駭,疾速後退,只刀鋒已逼近,一道寒芒如白練,刀鋒過處,身首分離,一腔熱血瞬間噴薄而出。

傅縉恨極,橫刀再劈,真真將此人大卸了八塊。

一場反撲絞殺,有漏網之魚脫逃而出,傅縉命人急追,不管是因怒恨還是為防泄露行蹤,他都不允許跑掉一個。

耗了些功夫,將這群人悉數格殺,馮戊梁榮二人單膝著地:“屬下無能,未能順利護少夫人轉移!”

“起罷,汝等無罪有功。”

馮戊梁榮等人傷痕累累,若非他們奮不顧身,絕對撐不到傅縉尋來。

褒獎過後,傅縉下令立即原地給重傷員處理了傷口,而後放了一把火焚去痕跡,翻身上馬,一行人迅速離開此行,循東北而上。

此地不宜久留,趕路很快,傅縉略略揭開披風,見楚玥閉目靠著,也不是有沒有睡?

她渾身臟兮兮的,青絲淩亂,臉上身上盡是血跡塵土,萬幸血不是她的,傅縉大致摸索檢查一下,心才擱回肚子裏,又把鬥篷掩上。

“全速前行!”

……

天已經蒙蒙亮了,就這樣一路疾奔,直到將近郊拋在身後,遠離了硝煙,中午時分,才尋了一個水源暫歇息。

諸衛警戒的警戒,生火的生火,傅縉直接驅馬沿茅草叢生的小溪上遊前行些許,勒停,這才小心抱著懷裏的人下地。

他沒肯放手,直接將人摟著在溪邊坐下,絞了帕子,“寧兒,擦把臉。”

仲春的溪水沁涼,濕帕子覆在臉上,楚玥睜開眼。

楚玥沒睡著,死裏驟逃生整個人虛軟無力,仿佛躺在棉花堆裏似的,手足也冰冰涼,現在都有些沒緩過來。

惠風和暢,睜眼見天藍藍的,身遭青草小溪,“嘩嘩”流水聲,和之前仿佛兩個天地。

她支起身體:“我自己洗。”

擦是擦不幹凈的,得洗,那血還糊在臉上,幹了繃得緊緊的,能想象到自己的尊容,難為傅縉一點不嫌疑,還一臉關切看著。

楚玥半跪在溪邊,幾乎整張臉浸入水中,她的雙手也沾滿了血,是殺那人時濺上的,幹涸了褐紅一塊塊,她使勁搓著,白嫩的手背紅了一片。

傅縉在身後抱著她,很緊,他幾乎就不肯松過,實在是後怕了,那一刻心臟仿佛停擺似的,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一箭沒有射正,會怎麽樣?

他掰過她的臉,大力親吻她,唇舌交纏,口腔的溫度,讓他確確切切感受到她的存在。

許久許久,直到胸腔隱隱悶疼,兩人才喘息著分開,傅縉將她的臉按在懷裏,喃喃:“都怪我,沒安排妥當。”

“哪裏能怪你?”

楚玥搖頭,“這突如其來的,誰能預料?又不是神仙。”

她靠在他懷裏:“不許你這麽說,我不愛聽,也不許這般想。”

見他仍繃得緊,她便捉起他的大掌,按在自己左胸,“你聽聽,我不是好好的嗎?”

掌下“撲通撲通”,一下接一下的有力跳動,鮮活,生命力強勁,傅縉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嗯。”

他俯身親了親她,又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許久才松開,他親自擰了帕子,給她一點一點整理身上的塵土血跡。

楚玥安靜靠在他懷裏,她動了動手指,總覺得手上有種黏糊糊的熱腥感覺,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白生生的皮膚泛紅,是洗幹凈了的。

回顧這一夜,驚險得不行,一度瀕臨死境,她還親手殺了一個人。

眼前忽浮起那人暴突的眼球,心裏一陣不適,她立即閉了閉眼。

“夫君,你那邊如何了?”楚玥給自己轉移注意力。

傅縉拔開水囊的塞子,湊到楚玥嘴邊,她喝了幾口搖頭,他也仰首灌了一口,而後將水囊按進小溪,“很順利,我們追上去匯合後,直接前往鄭縣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