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楚玥的信送到時, 傅縉正在營房裏, 同在的還有劉檀。

“他奶奶的!這姓廖的有何能耐可任監軍一職?!即便副將也輪不上他,這京營裏多少人?不過一個拉著裙帶爬上來的, 還成人物了?!”

劉檀在破口大罵。

實際上,這次出征旨意真真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大梁不是沒人啊!這頭一個就是四朝元老伏老將軍。老將軍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好吧你說年紀大了有顧忌, 或許殺雞焉用牛刀, 輔國將軍羅興是他老人家親自培養的, 大家也心服口服。

但你萬萬不該整這麽一個副將兼將軍,誰不知道戰場上每每千鈞一發,一旦爭持不下,還怎麽打仗?

要是這個廖貫識大體有真本事, 這也還能湊合的, 偏偏廖貫調來這段時日,劉檀冷眼看著,這位純粹就是假大空的, 叭叭叭兵法能說一堆,但有經驗的人一聽,就覺得很不實際。

廖貫就是個純粹靠裙帶爬上來了, 他的資本就是和廣平侯府沾親帶故,是蕭太後的自家人。

劉檀能不氣嗎?這是真刀真木倉的平叛, 一旦失利會是怎麽一個後果?大行皇帝是平庸了點,有時甚至昏聵,但不得不說, 人家在兵事上面還是非常謹慎的,不懂從不自作主張。

現在上來一個蕭太後,生生弄了這麽一出,劉檀都要氣炸肺了。

“噤聲,劉兄。”

傅縉給馮戊一個眼色,馮戊趕緊出門左右察看,“當心禍從口出。”

“我怕什麽?反正我小門小戶,也無家族可牽連。”

但劉檀到底還是放低了聲音,憤憤又罵了幾句,最後泄氣,“上面的不急,我們急什麽。”

傅縉拍拍他肩膀,又說幾句,他一抹臉,回去了。

厚厚的絨面門簾被撩起,凜冽北風呼嘯卷入,外頭紛飛雪花飄飄揚揚而下,零星被卷入室內。

傅縉凝眉,朝廷這回,只怕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馮戊挑簾而出,從懷裏取出楚玥送過來的信呈上,又低聲回稟:“主子,這幾日,確實有些人盯著我們。”

傅縉五感敏銳,送大軍出征時,他察覺幾道若有似無的視線。

馮戊查實:“咱們可要深入查一查?”

“不必。”

查不出來的,這小卒眼線,很多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上頭是什麽人。

且不用查,傅縉大約能猜出,應是那個章夙的人。

查不出對方藏身何處,沒什麽意義。

眼下局勢不適合大動作的查探,且最重要的是對方在明他在暗,一旦被察覺動作就是此地無銀,風險和收獲不成正比。

他吩咐:“先不管,進出傳遞消息更謹慎些。”

“是!”

傅縉將視線投向墻側的大幅地形圖上,在西河位置點了點,他判斷,不用多久,局勢又會發生大變化。

......

事實,也確實如傅縉所料。

西河王耐心蟄伏了十數年,準備工作更是做了二三十年,熬死了兩任皇帝,才終於窺得一個最合適的機會。

這些都不是無用功,他麾下十八萬精兵強將,糧草充裕軍械足備,謀士幕僚都不是酒囊飯袋,一切都很靠譜。

羅興廖貫率二十萬大軍星夜趕至時,西河王已連下七城,被堵在通州一帶。雙方各自安營紮寨,互相觀望一旬,接著就展開試探**鋒。

時已臘月,通州比京城暖些,但也雪花紛揚,在這種環境下作戰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補給源源不斷從京城運往通州,朝廷軍連續打了幾個小勝仗,西河軍卻顯得比較頹勢,一度避寨不出。

捷報連連送返京城,在轉緊繃為歡呼的氣氛中度過了一個年,立春已過,冰雪消融,正當蕭太後躊躇滿志,下懿旨令羅興廖貫一舉進攻,將叛王擒下之時,戰場形勢倏地發生扭轉。

西河軍一反先前寸步難進的頹勢,聲東擊西,誘敵深入,一舉擊潰深入追擊的廖貫十萬大軍,羅興力挽狂瀾,可惜失於地利和人和,朝廷大軍全線潰敗。

西河大軍高歌猛進,一口氣連下六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竟用內奸詭計叩開汜水關。

汜水關一失,直入京城再無天險,二月十三,二十萬大軍兵鋒已逼至京城,兵臨城下。

這一切發生得極其之快,八百裏加急送返京城之時,汜水關已失,叛軍來勢洶洶直奔京城,蕭太後只來得及下旨,京營剩余的十萬大軍立即入京駐守。

伏老將軍終於還是臨危受命,為主帥駐防。

......

楚玥這幾天都沒出門了。

外頭天色漸暗,“轟轟轟”已響徹一整個白日的巨大檑木撞門聲終暫且停歇下來,仿佛被震得麻木心坎空了空,尤帶微寒風拂過,滾滾硝煙稍稍被吹散。

今日,是西河王圍攻京城的第四天。整個京城人心惶惶,她再整天惦記著出門打理商號就不合常理了。為防府中突然有人找,她非必要也不悄悄出門了,有事就傳信,她在傅縉的外書房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