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京城, 吳王府。

素來康健的皇帝突然暈厥病重, 對三皇子一黨而言,是個堪比山崩地裂般震撼的消息。

連夜密議, 黎明勉強散去,出入者無不神色沉凝,三皇子本人眉心更皺成一個“川”字。

原因無他, 如今皇帝經過搶救轉安, 卻是暫時的, 戰戰兢兢的禦醫已隱晦表明,長不過一年半載,短則一旬半月,天子已命不久矣。

這可怎麽辦?

三皇子還沒來得及把皇太子拉下馬, 甭管人家不過十一二歲的孩童, 是皇帝親封的,拜過天地祭過太廟,昭告天下, 皇帝若崩,太子繼位名正言順。

屆時,四皇子五皇子或許還能掙條閑置活路, 三皇子卻是必死的,連帶他麾下黨羽, 誰也沒有活路。

宮內熬了兩晝一夜,回來又通宵議事,三皇子眼下泛青, 臉色看著竟有些灰敗,“如何是好,令伯你說眼下如何是好?”

室內還有一人,章夙靜靜立著,須臾,他緩緩道:“為今之計,唯有背水一戰!”

擲地有聲,三皇子倏地擡眼,章夙肅容:“太子登基,我等必死,何不破釜沉舟?殿下在羽林軍經營也有些時日,如今宮中正人心惶惶,我們正好以快打慢。”

“只需除了太子,即可兵諫上清宮,屆時,陛下也只能就範。”

京營是有三十萬大軍,卻在京郊,只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便大勢已定!

三皇子神色幾度變化,倏地一定,“令伯所言正是!”

“來人,立即把諸位先生及裴蒼周原等人請來!”

……

三皇子召心腹在外書房連著議了一日的事,門開,諸人一掃先前沉困,眉眼變得冷肅。

吳王府在外看著與尋常無異,實際內裏氣氛極之緊繃。

章夙回到自己院子,推門而進,熬了兩個通宵他神色有些疲倦,雙眸卻前所未有地亮。

奮筆疾書,細細折疊封入竹筒內,交給身後的貼身小廝,“立即傳回去。”

傳回何處?

傳回西河。

章夙又附耳口授一段話,“……準備起來,一旦我令下,立即將此訊透於當今知曉。”

從安黔到房太師,再到牧氏商號,章夙早已查到皇帝不妥的蛛絲馬跡。

他怎會樂意三皇子稱帝?

幼帝登位,太後臨朝聽政,才是最好的。

說到底,這位不過出身一般的內宮婦人罷了,有些小伎倆,但大事還是傅延等朝臣撐著,屆時一挑撥,可乘之機很多。

三皇子確是不能留了。

皇帝駕崩,朝局動蕩,正是舉起反旗的大好時機。若留著三皇子,屆時雙方摒棄前嫌刀口對外可不好,得先除了,把水攪至最渾,將朝堂的力量盡力削弱。

“三爺,永安坊那邊已經準備妥當了。”

章夙頷首,此時,他已開始準備著退出三皇子府了。

他又問:“欽差那邊情況如何?”

提起這事,章夙沉了沉臉,一千多匹膘馬,數十萬金,竟就這麽白白折了去,連關口多年來苦心布下的人都被清洗過幹凈。

“擦北戎南境而過?”

那就是北地的藩王了?北地素不富饒,藩王偏少,也無明顯強勢的,究竟是誰?

誰也不是傻子,這當口十萬火急買馬,是什麽心思,路人皆知。

可惜了,他們接到消息晚了點,遣人北上那馬群已消息不見,也無消息漏出,不是是從哪個關口入的?否則,即能進一步縮小可疑範圍。

章夙懷疑欽差團有人接應,他立即傳令盯梢了,不過三個欽差隊伍監視了一段時間,卻未能發現異常。

“據報,巡視結束,欽差已準備歸京。”

章夙面色沉沉,思索片刻,提筆寫下十來個人命,程昭,許譯,狄謙,傅縉,陳德,樊嶽等等。

包含三位欽差,京營主將,還有羽林衛領頭幾個,欽差團數得上名字的,都在上頭了。

“這些人,都仔細查,再加派人手盯著。”

他必須將這個購馬藩王挖出來。

……

欽差團一路急趕,楚玥等人亦然,抵京之時,已是十月下旬,寒風凜冽,風卷著雪鋪天蓋地而下。

京城內氣氛緊繃,茶肆酒館的喧嘩聲都低了一些,天子臥病久不朝,雖消息捂得嚴實,但大家都暗自猜測,怕是要不好了。

確實不好,已得了確切訊報,皇帝丹毒爆發病來如山倒,已臥榻不起,最多最多,也就再熬個一年半載的。

既然他們回歸,寧王得趕回去了,許多許多布置,尚需密鑼緊鼓安排。

傅縉楚玥當天回,他趁著傍晚城門未關就走。

臨行前大贊楚玥:“玥娘當記一大功!”

購馬成功,寧王神采奕奕。

楚玥笑:“殿下謬贊,如何是我一人之功?此乃大家同心協力。”

寧王笑:“他們有他們的功,你有你的,玥娘無須自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