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楚源盤桓江北已多年, 對個中勾連萬分之熟悉,有了他的配合, 稅銀案偵破極順利, 也十分之快, 短短兩個月, 朱瑁就將案情理了個清楚明白。

整個江南江北被掀了底兒朝天,炮灰撲簌簌一地, 該拿的拿,該鎖的鎖,重犯要犯押上囚車, 預備押解返京。

“陛下口諭:鄧州刺史楚源, 膽大妄為, 借火耗牟利, 原是重罪, 辜念其涉案不重,後又主動投案,戴罪立功, 今著其原位思過, ……”

宦官尖利的嗓門,安州刺史府中庭, 所有人跪地聽旨。

第一道是聖旨, 令立即將一幹重犯押回京城的。

第二道口諭,則是楚源的。

楚源這次戴罪立功,可謂嘔心瀝血, 竭盡他之所能,如今終見成果,皇帝令其原職思過,意思的功過相抵,這趟驚險終是蹚過去了。

“臣謝陛下隆恩!”

楚源大喜,立即恭恭敬敬伏拜,叩謝皇恩。

“也謝朱大人相攜。”

送走了宣旨宦官,他立即又深深拜謝朱瑁。朱瑁從不貪功,偵案過程,他一五一十上奏皇帝。

“楚大人功過相抵,此乃陛下聖裁,何須謝本官?”

朱瑁扶起楚源,說罷神色一肅:“希望楚大人能以此為戒,日後盡心皇事,切切不可再犯?”

“是!”

兩月來沒日沒夜地熬,楚源眼窩深陷面色泛青,人是憔悴了許多,只他逢此大喜,一雙老眼炯亮,精神大振。

他抱拳深深一揖,一臉正色:“下官謹遵欽差大人教誨!”

……

傅縉淡淡收回視線,和他意料中沒什麽兩樣。

他並不想和此人對話。

湊巧有一校尉匆匆趕至,“稟將軍,西貨場百姓圍聚,群情洶湧。”

數十輛大囚車從各州解來,暫安置在西貨場,百姓恨不能吃貪官的肉寢貪官的皮,紛紛聚集,情緒極激動。

“立即增點一千兵士,將其轉移至刺史府後院,明日即啟程。”

這些囚犯,傅縉和樊嶽剛領了聖旨要押運上京,可不能出丁點岔子。

正好,傅縉便動身,親自去監督。

樊嶽也是。

二人雖步履匆匆,神色卻輕松,畢竟囚車守衛本就很充裕的,出不了岔子的。

樊嶽甚至很高興。

這樣的結果好啊,既順利解決西河王籠絡諸州府的事,明面上又完成了稅銀案,楚家也有驚無險趟過了。

他最後那些糾結擔憂徹底放下了,也不用再煩惱回京後得如何和楚玥相見。

皆大歡喜,身心舒暢,他走路都帶風。

不過樊嶽高興歸高興,卻沒和傅縉明說,因為他察覺到,兄弟似乎並沒有因為媳婦兒,就此解開了對楚家的心結。

他按下這個話題,環視一圈,笑嘆:“終於回去了,來時還熱得很啊,現在都快入冬了。”

深秋時節,寒風蕭瑟,黃葉正打著轉兒卷入廊下,傅縉眺了西北一眼。

諸事罷,該返京了。

兩個多月了。

……

那邊廂,楚源終於出了刺史府。

楚溫忙迎了上去,“父親!”

楚源步履生風,精神頭極佳,只人卻眼窩深陷發青,明顯瘦削憔悴。

他難受心疼,趕緊攙扶住:“父親辛苦了。”

楚溫愧疚極了,都是他們做兒子的無能,才讓老父一把年紀還這般操勞奔波。

楚源拍了拍長子的手:“好了,先回驛館。”

受點苦累無妨,最重要的是這一關過了。

下榻驛館並不遠,粗略將這兩月的事說說就到了,楚溫趕緊扶父親上榻,親自伺候梳洗更衣。

待一切罷,楚溫給父親奉上一碗熱湯,問:“父親,囚車明日就要押返京城了,我們可要再去一趟刺史府。”

這說的是私底下和傅縉見見面,之前涉及公務並不方便,好不容易塵埃落定。其實本該是傅縉拜訪的,但女婿公務在身,一家人不計較這些。

楚源接碗的手微微一頓,須臾恢復如常:“應當如此。”

他呷了口湯:“你去罷,為父有些不適。”

他確實看著不適,楚溫本也沒打算讓父親一起去,聞言忙扶楚源躺下,“父親你歇歇,兒子已命人請了大夫。”

楚源疲憊過度,緩過來後有可能發熱,不過好生休養的話問題不大,大夫開了方子,讓有變化再叫他。

楚溫伺候了父親用藥,待楚源闔目睡過去,他這才匆匆換了身衣裳,去刺史府。

“大爺套車出門了。”

外院大管事楚福,同時也是楚源的奶兄弟,進門後見主子睜開眼睛,便稟道。

楚源輕嘆一聲,他這大兒子,純孝貼心,可惜就是太正直了些。

不是說正直不好,只是很多時候,太過光風霽月的人要吃虧。

楚福勸:“大爺君子之風,厚德載物,仁義坦蕩,楚氏重振聲威後,有此家主亦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