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傅縉徑直折返外書房。

馮戊一詫,他知道主子是打算幹什麽的,這才往後院走一趟也就半個時辰功夫,怎麽就回來了?

本來他剛打算下值的,腳步一挪,忙跟了進去。

“主子,這……”

“將十日內凝暉堂的訊報取來。”

傅縉直接在楠木大案後落座,馮戊忙匆匆取了訊報,又把燈火挑亮。

傅縉一直使人盯著凝暉堂,每日一報,楚姒的對外動作他還是很清楚的。

不過,對比起繼母的去信娘家,招喚侄女諸如此類的瑣事,他近來要忙碌的外事大事實在太多,訊報來了無異常的,他瞄一眼就罷。

現在命馮戊重新翻出,他垂目再看了一遍,視線落在八月十七的“去信鄧州”,及昨日上午的“鄧州回信”。

三天多的時間,這封信回得很急,和楚女講述的“絕子藥後,又以母親脅迫於她”相吻合。

傅縉臉色陰沉下來。

他固然不喜楚女,和她誕育子嗣的念頭更是從未浮起過,但不得不說,後者好歹是他明媒正娶,冠以他妻名的人。

楚姒謀他婚事,逼迫他娶了自己侄女,而後又立即要給後者下絕子藥。

他慍怒極了,“好一個賤婢!”

早晚要她連本帶利,百倍償之。

他扔下訊報,又想起方才的楚女。

楚女今夜一番表現,確實頗出人意表。

燭光下微微顫抖的身軀,目光雖倔,卻坦然,她之所言,也算有理有據。

只他也未信全。

且看著罷。

她最好莫要有不軌之心,否則就算麻煩,他也先會立即料理了她。

傅縉思索片刻,鳥鳴暗號固然涉及暗事,但若要從中揣測出他早投寧王殿下的話,卻不可能,先觀察一下無妨。

食指輕點了點書案,他令:“明日,你傳令下去,將我們的人重新放回後面去。”

這裏所說的“我們的人”,就是被楚玥安排到前頭內書房那七八個小幺兒,馮戊聞言有些訝異,不過他沒問,立即應了。

“再安排幾個暗哨,盯著禧和居。”

“是!”

……

楚玥再次睜眼的時候,已是夜半。

錦被蓋上身上,一動,寢衣也穿好了,但她感覺並不怎麽樣,頭有些昏沉沉的,嗓子眼幹涸還有一絲疼。

“我要喝水……”

以手撐床,剛擡起身子,床簾就被一把撩起,“女郎。”

是孫嬤嬤。

世子爺剛入寢,忽就離房而去,廊下的守夜侍女大驚又擔心主子,忙一邊小心入內探看,一邊使人通知了孫嬤嬤。

孫嬤嬤匆匆趕來,自家主子僅著兜衣褻褲昏睡在衾枕之上,一摸,一手的冷汗。

她擔心極了,連忙命打水給梳洗穿衣,期間楚玥並沒有醒,伺候睡下後,自己又親守著在床畔。

憋了一肚子疑問和擔憂,但一把將楚玥摟在懷裏的時候,她統統拋在了腦後,入手溫度明顯比平時要略高一些,孫嬤嬤大驚:“如意,快打發人去請大夫!”

“不要去!”

楚玥立即制止。

她已徹底清醒了,燭火點燃她看了一眼守在屋內的乳母侍女,擺手讓如意回來。

她頭有些昏沉,摸摸也是有些燙手,但不嚴重,是低燒。

“讓郝嬤嬤幾個上來診診脈,再把退熱的藥丸子取一丸來。”

郝嬤嬤幾個就是精通調養婦嬰的陪房,通藥理,雖不擅長其他,但判斷簡單低熱還是沒問題的。另她妝奩裏還有許多配好的藥丸子,清熱退燒補益什麽都有,上好藥材做的,還新鮮得很,普通低燒完全夠用了。

半夜三更打發人請大夫,太引人矚目了,楚玥並不欲讓任何人注意到今夜傅縉突然離房。

倚在孫嬤嬤懷裏飲了一盞溫水,又吞服藥丸,楚玥躺回去,眼皮子有些重,不過見乳母強壓擔憂欲言又止,想了想,她還是斟酌著簡單將先前的事說了一下。

孫嬤嬤又喜又憂:“那世子爺可相信了?”

是否相信了?

肯定不會信全,但到底也是攤牌了,暫時來說只要她安分守己,傅縉這邊算穩住,一邊的壓力消減,日後她專心應對楚姒,能輕松非常之多。

眼下這個困局,可以說解了。

楚玥該松一口氣,但她此刻精神萎靡,身體有一種力竭後的深沉疲憊感,話罷後,就閉目沉沉睡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她忽想起一事,喃喃道:“嬤嬤,備些雞血和薄漿明兒用……”

……

楚玥陪嫁的這些藥丸子真材實料,確是好物,一丸子下去發了汗,她到天明前就退燒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病後的乏力,人也懨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弦繃緊太久後,陡然松懈的後遺症。索性,她就允許自己頹懶一下,沒反對孫嬤嬤給她稱病,凝暉堂也不去了。

楚姒倒不意外,掙紮是正常的,若因此病倒也不意外,命請了回春堂最好的大夫,她又親自來探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