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陳遇早上出門沒看黃歷,她在穿過一條小巷時,車騎到最後一個門頭,敞開的銹跡斑駁鐵門裏突然潑出來一盆水。
老太太拿著翹皮的塑料紅盆,跟坐在車上,淋成落湯雞的她大眼看小眼。
“喵~”
在場的唯一旁觀者,灰不拉幾小胖貓撓著爪子叫了聲,驚擾了老太太,枯瘦的手一抖,塑料盆掉到地上,顫動著顛了幾下。
陳遇怕老太太喘不順氣,反過來好一通安撫,這才濕漉漉的回家換衣服。
結果大門緊閉,爸媽去廠裏了。
陳遇一摸口袋,摸了個空,背包裏也沒有鑰匙,落家裏了,她不得不從鄰居家翻墻到自家院裏,換好衣服。
一陣兵荒馬亂的出門。
陳遇騎車從漫長的挺葉路過去,轉到稍窄的運河路,幾艘貨船悠然的泊在碼頭邊。
初秋的晨光裏,一座運河大橋橫跨兩岸。
這裏是C城的交通要道,每天都是人來人往,可很少有人知道,在運河的大橋後面,那棟六層的白色樓房裏,竟坐落著這座城市最出名的畫室——原木畫室。
八點過十分,第一次遲到的陳遇到了畫室樓下,快速架好車,掛鎖,抓了背包,匆匆忙忙跑進樓道,輕喘著爬台階。
越往上,台階越黑,泛著筆鉛般的亮光。
陳遇球鞋的鞋底輕微打滑,她沒留神,不小心旁邊撞到一人。
“對不起。”
陳遇急著去畫室,沒看是誰,她維持著往樓上跑的姿勢道了歉,手臂就被一把拽住。
頭頂響起一聲暴躁的低罵:“操。”
陳遇側擡頭,視線上移,看到的是一張分外出挑的,年少輕狂的臉,此時正滿眼臟話,一身冷意。
少年叫江隨,二中校草,他們一個畫室的,座位在同一排,背向對方。
迄今為止,沒有過交流。
“老子一口沒吃。”
江隨看著台階上紅顏薄命的灌湯包,眉間戾氣橫生。
陳遇掙脫開他的手:“抱歉。”
江隨冷笑:“完了?”
陳遇平靜地看著他:“那你想怎麽著?”
江隨指著不成包樣的灌湯包:“這他媽是老子在老園排了半小時隊才買到的。”
陳遇抿嘴,表情寡淡:“明早陪你一個。”
江隨的目光從她臉頰的小酒窩上掃過:“那老子今天的早飯怎麽辦?”
兩人正僵著,樓上傳來一個聲音。
“你倆在幹什麽?”
江隨漫不經心的余光裏,女孩臉色微變,瞬息後變得乖順。
嘖。
陳遇垂眼喊:“趙老師。”
趙成峰走下來,視線在她跟江隨身上穿梭:“怎麽回事?”
陳遇尚未開口,江隨就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神情懨懨:“沒什麽。”
“沒什麽不進畫室?”
趙成峰看手表:“遲到了將近二十分鐘,今天畫室的衛生你倆負責。”
陳遇什麽也不問:“知道了。”
江隨跟她異口同聲:“畫室的衛生不是按照值日表來的嗎?”
趙成峰似是才想起來:“也是。”
“那就廁所吧。”
江隨:“……”
陳遇一言難盡地瞥了他一眼。
江隨的面部抽搐,媽的。
小白樓一到五樓都是居民房,畫室只占了最上面那一層,進去就是一個大廳,很寬敞,兩邊擺著一組組道具。
是專門用來集體寫生的地方。
大廳右側是低年級用的第五畫室跟趙成峰辦公室,左側是四間畫室,依次排開。
陳遇跟江隨都在第三間。
門口的墻上貼著“第三畫室”這一標志。
第三畫室不大,一共只有六人,四男兩女,分成兩組,三人一邊,畫架都是靠墻擺放,學生們背對背坐,中間是窄窄的走道。
江隨推門進去。
狐朋狗友謝三思在吃早飯,瞧見江隨那張死人臉,他一口豆漿嗆在了嗓子眼。
“隨哥,路上踩狗屎了?”
後面清理完台階上的灌湯包,出現在門口的陳遇聽到這話,擡眼看過去。
謝三思登時擺出智障的笑臉:“早上好。”
陳遇去自己的畫架前坐下來。
謝三思剛想找哥們說話,就見哥們懶懶散散地走到陳遇畫架邊:“我的早飯呢。”
畫室幾人整齊劃一地轉動脖子。
氣氛是難言的微妙。
陳遇把背包放腿上,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兩個盼盼小面包:“給你。”
江隨嗤笑:“逗我玩?”
陳遇涼涼道:“你又不是卡哇伊的三歲小朋友,我逗你玩什麽?”
江隨的臉色黑成鍋底。
陳遇把小面包塞回背包裏,又翻了翻,翻出兩塊金幣巧克力,一根阿爾卑斯棒棒糖:“要嗎?”
要個屁。
江隨看不上的擡腳要走,瞥見她松口氣,他的腳步一下頓住,手伸過去,撈走了她的那點東西。
末了還來一句:“明早的包子,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