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6/7頁)

但堅硬的外形卻仍在。

他聲音冷冷清清,壓著怒火:“別跟我耍小心思,我讓你全權負責,沒讓你去犯險。”

月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話,想了很久,低頭道:“對不起,讓你擔心。”

這句對不起委屈極了,竟帶絲絲縷縷的哽咽。她當然委屈,自己九死一生去購藥,換來的是韓江雪的責備。

如果冷眼旁觀,理智對待,月兒也知道韓江雪的責備裏是無盡的惦念,是入了骨的愛戀,是生怕失去她的恐懼。

甚至如果易地而處,月兒相信自己也會怒發沖冠的。

可此刻,月兒還是難以抑制心中的委屈,淚水,在眼眶中打起了轉。

韓江雪居高臨下地看著月兒的神色,月兒此刻眼底的淚花如一雙手將韓江雪的一顆心扔進了油鍋裏煎炸了一番,又驟然撈出,扔進了極寒深淵。

他如何不知道月兒此行是為了他,可他又如何面對自己最心愛的人,為了他九死一生?

此刻,冷清的月台之上沒有了旁人,兩個年輕的靈魂就這般一軟一硬的對峙著。

月台墻壁上的掛鐘在滴答滴答地走著,秋風吹亂了兩個人的發絲,他們誰都不肯相讓,誰都不肯再向前一步。

一步之遙,就可以抱住對方。

終於,冰冷的寒風散盡了所有的怒火,終於,吹散了韓江雪心中的琉璃瓶,把那塊最柔軟的血肉袒露出來。

他的眼神那般痛苦,痛苦到如同失去了一生的摯愛:“月兒,我知道,如果是理智的,我該滿懷欣喜地和你說一聲謝謝。可是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讓我的女人去為了我玩命,我靠著女人的命換來的勝利,地位,榮耀,我覺得可恥!你要我怎麽做,對你的付出感恩戴德,然後一輩子活在愧疚裏無法自拔……”

一腔意難平在此刻全部被打翻,紳士,理智,都在一刹那難以為繼……

韓江雪的眼底布滿了血絲,月兒仰頭看去,才發覺他此刻的疲憊,一點都不輸於舟車勞頓的自己。

是啊,她口中的“幾日而已”,他從未合眼。

“你知道我都想過什麽嗎?我想著你如果真的遭遇意外了,我該帶著兵一路殺到雲南去,還是直截了當地一死了之,陪你去。我想過我們還有大把的人生路要走,我們應該很幸福,我們應該可以共同好好把東北經營下去……”

韓江雪的聲音也哽咽了起來,他筆挺的身姿柔軟了下來,近乎虔誠地看著月兒:“可是如果沒有你了,這一切有什麽意義?”

月兒看著他的痛苦,他的煎熬,情不自禁已然泣不成聲。月兒走上前,抱住了韓江雪。

像是抱住了一個無助的孩子,抽噎著,卻仍舊昂著頭,保留著最後一絲自尊。

可堅強的軀殼,最終被心底的柔軟擊毀,潰不成軍。

“月兒……我只是很愛你。愛你愛到自私了,失去理智了,可鄙可棄了……可只要你好好的待在我身邊,我什麽都願意。月兒,我心底是有窟窿的,那個窟窿,嚴絲合縫地就夠裝下個你。月兒,這太殘忍了。”

月兒第一次覺得,韓江雪是有軟肋的。而自己,就是那軟肋。

“江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可是如果再給我選擇的機會,我仍舊會選擇這麽做的。同樣的,易地而處,你也會這麽做的。”

月兒說的是實話,她知道韓江雪此刻煎熬的內心,但她知道,愛從來不是順從,而是真心實意地為對方排憂解難。

她即便要去承擔韓江雪的怒火,她也要說出實情來。

她懷裏的顫抖慢慢凝滯下來,韓江雪的情緒也漸漸恢復平靜。

良久,韓江雪逝去了彼此臉上的淚痕,他片刻的脆弱和無助如今已然煙消雲散,眼底仍舊清冷,只是不再咄咄逼人。

“對不起,我……太情緒化了。”這句話說得很小心翼翼,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面護著自尊,一面渴求著原諒。

“答應我,最後一次了,好麽?”

月兒點頭,一身的疲憊襲來,她卻只顧著欣喜於對方終於放下了心結。

“好,我答應你,從今往後,再不會有了。”

韓江雪長長舒了口氣,喜難自抑,好整以暇地道:“你一路太辛苦了,碰到了危險麽?”

月兒自知不能火上澆油,容易死灰復燃,趕忙搖頭,將一路的艱險埋在了心底:“沒有,特別好,很順利。”

月兒幾日往返,沒算耽擱,韓江雪估麽算了一下時間,應該是還挺順利,於是便信了她的話。

“你辛苦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月兒乏累得緊,順理成章地點頭,可突然她發覺對方的話好像不僅僅是字面的意思,自己竟然雙腳懸空,整個人被扛在了韓江雪的肩頭。

“你幹什麽,放我下來,一會讓你的手下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