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4頁)

懷揣著一肚子酸水,月兒越說,這委屈便越膨脹,不多時,眼底就泛起了淚花,想忍著,就越往外湧。

韓江雪耐著性子,卻仍舊不肯松開摟住月兒的手。

“我便知道,這話還是放在台面上說比較好。免得你我之間生了誤會與嫌隙。你我新婚,我何嘗不想帶你一同離開這汙氣昭昭的大家庭出走一段時間呢?過幾日只有你我的日子,哪怕幾日也好。”

話音乍落,韓江雪的小臂處能漸漸感受到月兒原本緊張的肌肉開始慢慢舒緩。

“可是這次不行,”韓江雪頷首,認認真真地直視著月兒的眼眸,“大哥這麽殷勤,很難說他不在背後搞什麽小動作。我不能帶你去冒險。”

月兒擡頭望著那兩潭深水一般清澈的眸子,她忽而能在其中見到了一縷黯淡。

“一個女人,既嫁給了我,我沒有道理不護她一世周全的。”

誓言來得過於突然,兩個年輕人都是始料未及的。說者不知自己已慷慨悲憤至此,而聽者也沒想到對方能重情至斯。

甜言蜜語月兒是熟悉的,嫁出去的姐姐們曾回來講給過她聽,話本戲詞裏也到處可見。

但這般樸素的,真摯的,只屬於月兒一個人的,卻這樣毫無預兆地撲面而來,足以把初經情愛的月兒砸得個七葷八素。

從前她以為,辦了婚禮典儀,便是夫妻了。如今奢侈地與對方心交心更近了一步,竟覺得如幻夢般不真實了。

“為……什麽這麽說?會有什麽危險?”月兒這問句,更像是為了打破尷尬,但落在韓江雪耳朵裏,卻是認認真真的質問。

他也只能在腦海裏好一番組織語言,認認真真地作答。

兩顆心就這樣挨著極近,共同感受著彼此的共振。他無條件信任地將這麽多年來自己在韓家的處境和盤托出。

月兒心中的韓江雪其人,多少都與他這孤傲冷絕的名字有些相似的,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可耐心地聽完了韓江雪的過往,月兒突然覺得二人的距離,又一次被拉近了。

敏感多情如月兒,身陷泥淖,才會更把自尊看得重一些。她怎麽也沒想到韓江雪為了活著,在這深宅大院裏曾經歷過何等的屈辱。

“你這些話,曾與人說過麽?”

韓江雪真摯搖頭,確實,作為一個男人,他怎麽可以隨處展露內心的脆弱?這只能把他推向更糟糕的境地。

“那你與我說這些,信得過我?”

信得過麽?韓江雪被問得一怔,旋即向內捫心自問。對於月兒,他不是沒有懷疑,甚至讓副官調查過她。

時至今日,韓江雪依舊不知道月兒的真實身份,但一貫理性如他,卻在每每面對這個嬌弱卻帶著柔韌的小妻子的時候,內心便不由自主地柔軟了下來。

不可思議地覺得,她是可信任的。

月兒試探性地伸手,慢慢環過韓江雪的腰線,想要給他一個擁抱表示撫慰。可她依舊是那般靦腆而羞怯,動作也是慢吞吞的,韓江雪等不及,便主動迎了上來。

化作他在她眉間的輕啄一吻。

動情處的神情擁吻,卻讓月兒更緊張了。她根深蒂固的思維當中,這種肌膚相親是某種夫妻禮儀的先行信號。

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應和。

韓江雪會意,溫和笑了起來:“不過是goodnight kiss,何必這麽緊張?”

法語還在焦頭爛額,英語月兒更聽不懂了,她的緊張仍舊沒有散去,虛掩著環繞在韓江雪身上的雙臂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被逼急了,倒卻福至心靈起來,她繼續剛才的話題:“你也說夫妻一體,倘若你去天津有危險,那我留在東北不是一樣有危險?索性都有一道坎要過,我可以陪著你,也算我人生幸事。”

話是實話。你不離不棄,我自然生死相依。

韓江雪與月兒都有些想不明白,度個蜜月而已,何故把兩個年輕人都逼得如此慷慨悲壯起來。

月兒這話說得確實帶著幾分私利色彩,但韓江雪思忖了一會,仔細品來,確實也有一點點道理。如果大哥真的打算動手,拿留在家中的月兒作為談判的籌碼也未可知。

如此一想,把她帶在身邊,反而安全。

早知是這樣的結局,韓江雪何須鬧得二人一頓不爽利,又害得兩個人好生互訴衷腸。

不過好歹心裏的疙瘩打開了,蜜月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

昨晚在飯桌上鏘鏘然拍板拒絕帶夫人上路,今早便宣布二人的天津蜜月之旅即將成行。

韓家上下表面都是恭賀道喜,背地裏談論起來,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三少奶奶在禦夫方面當真有一套。一晚上足以扭轉乾坤,恐怕床笫間的功夫和枕邊風的能力非常人能及。

按理說,這話自然不能傳到月兒耳中,但靠著幾句洋文收買了的小姑子韓夢嬌,倒成了月兒最好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