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辯駁

白棠跪著朗聲道:“松竹齋練白棠,參見皇帝陛下。”

徐裘安籲了口氣:可以啊。手腳伶俐腦子清楚。沒嚇尿褲子。不錯不錯。

皇帝嗯了聲,心底竟有些感動。他受盡天下人的跪拜,但還是第一次從一介平民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敬仰之情。

太監喚道:“起!”

白棠才起身,徐裘安已經躥到他身邊,用力拍了他肩膀道:“知道不?方禦史將我哥倆告了!”

誰跟你是哥倆?白棠不動聲色的退開一步,舉目文臣隊列:“何罪?”

“他呀,告我們勾結串通,囤積梓木,火燒官倉,擾亂市價,阻撓遷都!是不是罪不可赦?”

白棠失聲道:“火燒官倉?昨夜起火的,是官倉?!”

方禦史冷哼道:“官倉著火,這麽大的事,你竟不知?”

白棠極快的記下了方禦史的形貌,蹙眉笑道:“方大人是朝中官員,消息靈通。我等普通百姓,雖有耳聞,但無官方確認前,怎可隨意傳話?”

方禦史一時瞪圓眼睛:這,這——這讓他怎麽反駁?

裘安噗的聲輕笑:“方大人,我可是聽說,昨夜受雷電所害,起火成災之勢,並非只有官倉一處啊!方大人難道認為,昨日今早的火災,全是我和白棠勾結犯下的?”

方禦史嘴角勾出抹冷笑,眼底陰冷至極:你們兩個小子,還嫩著呢!

皇帝倒是楞了楞:“還有其他火災?”

應天府府尹忙站出來道:“陛下容稟。昨夜雷電所到之處,受損房屋三十余家,火災十三起。較嚴重的有四起。所幸傷亡不大。”

皇帝的面色瞬間難看至極:這種征兆,通常會被百姓理解為皇權觸怒天意!天降懲罰!

天譴!

眾臣心底冒出這兩個字,一時間你望我,我望你,俱是冷汗淋漓,噤聲不敢言。

方禦史果斷出擊!他伏地大聲道:“陛下順天意繼承大統,平蒙古、航遠洋,威震四海,天下歸心。昨天不過電閃雷鳴,何至於多處火災。臣看,這絕非什麽天譴,還是人禍大於天災啊!”

殿內一時靜得可怕。

魏國公遍體生寒:方憫,竟想將天示懲罰篡改成人禍!讓白棠和裘安背這個黑鍋!好毒的心哪!

皇帝神情莫名,瞧不出半分端睨。

徐裘安可不是傻瓜,飛快的明白了方憫的用意。他按下心口的寒氣,正要開口斥罵,冷不防白棠拉住他的胳膊,朗聲道:“方禦史說得有些道理。”

“你瘋了——”裘安瞪大眼,“這可是死罪!”

白棠再度跪下,大聲道:“憑何老天一有什麽動靜,就要陛下認罪?若說黃河水患,官員防治不利,陛下擔著用人不明督察不利的罪名也不算冤枉。但地龍翻身,大旱大澇,水洪雪災,與陛下何關?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古人早將道理說得清楚明白,怎麽我輩中人反倒退回去了?”

方禦史驚詫不安的張大嘴。他、他他他——一介白衣,怎生這般能言善辯?!

他偷覷皇帝的面色,那止不住輕揚的嘴角、那一散而光的陰冷之氣,令他大叫不妙!

練白棠這些話,簡在帝心哪!

雖然為了糊弄百姓,皇帝常在天災後下個罪己詔,但哪個皇帝不憋屈?當今聖上英明神武,但這皇位是從侄子手上搶來的,又是硬抗著滿朝文武的反對強硬遷都之際,若是落個天譴栽陛下頭上,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方禦史才敢移禍東江。但沒想到的是,練白棠這小子,太TMD會說話了啊!

太子瞧著父皇的神色,會心一笑。出聲問:“那你覺得,昨夜的南京城內外的火災是緣何引發的呢?”

白棠自是猜出這位白白胖胖的坐在皇帝下首之人是誰。磕首道:“殿下。雷電致火災,實乃常事。夏日多雷電,也是常識。正如方禦史所說,還是人禍大於天災。這人禍在於,明知夏日多雷電,為何不早做布防?明知雷電易起火,就該事先引雷避電——”

“引雷避電?”太子打斷他的話,轉頭問道,“鐘大人。倉庫屋頂上可設有鴟魚?”

鴟魚是古人用來裝在屋頂上用來避雷的金屬物,常作魚型。

鐘大人昨夜該查得都清楚了,此時伏身道:“殿下,此倉庫乃新建。的確不曾裝設鴟魚。”

太子又問:“那南京城內外被雷電擊中的人家,是否裝有避雷之物?”

鐘大人靜默了片刻,方道:“被雷電擊中的屋主,皆貧寒。”

百官哦啊聲此起彼伏。

貧寒之家,哪有錢裝鴟魚啊!

太子人頷首道:“父皇。方大人與練白棠所說不錯。昨日之災,確是人禍大於天災。若是提前裝好鴟魚,何至於此?”

一直得意的漢王此時面色微變。想說什麽,卻被英國公張輔一個冷冽的眼神阻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