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謝堂前飛鳳凰

阿鄭乃是會稽鄭氏旁支女郎,會稽多名門,他們鄭家這種當地豪族不能與王謝相比,只得在地方上逞一逞威風。去年王家子與郗家女離婚,是轟動整個晉朝的大新聞,會稽也不例外。阿鄭還記得母親當時斜著眼睛嗤笑:“郗家女又如何,還不是絕婚了?”

阿鄭聽得不耐煩,在這個公主逼迫和睦夫妻離婚以圖自己下嫁的故事中,她同情無辜受難的郗家女,遙想仰慕風流冠絕當世的王子敬,暗恨不知羞恥的余姚公主,如此種種,愛憎分明,她的小姐妹也多是如此想,沒有人會去刻薄一個無辜可憐人。

阿鄭不喜歡聽母親說這些,飛快離開。

“這些小娘子,整天就知道風花雪月、吟詩作對,殊不知過日子是柴米油鹽。咱們鄭家就在余姚,此地已封給公主,咱們都是公主封地之民。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真是白教了!”鄭家主母如此與心腹埋怨女兒。

爾後,郗家女歸家,郗家一直沒有什麽沒動靜。突然,郗家家主郗太守突然給整個會稽下帖子,說要為絕婚的侄女兒辦接風宴。

“早幹什麽去了,現在才想著把面子找回來,當真可笑。”鄭家主母還是斜眼諷刺。

阿鄭忍不住反駁:“之前郗家在守孝,如今才抽出空來而已。”

“就你天真。”鄭家主母笑點女兒,世家大族聚居,如何紛繁復雜,得勢失勢、人情冷暖,他們旁支更是深有體會。

“阿母別總這樣揣度,現在怎麽就不能辦宴了。”

鄭家主母懶得和女兒辯駁,依舊和心腹說著郗家女可憐,王家子絕情,余姚公主不知是怎麽看上王子敬的。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豪族皇室,只有這一點能讓她說嘴了。可當接到帖子的時候,鄭家主母卻喜出望外、受寵若驚,竭盡全力準備起來。

“快快,把我壓箱底的金釵取出來,重新炸一炸,帶到宴會上豈不體面。我的兒,這都是給你備的,你也快到說親的年紀了,阿母還在想如何去嫡支奉承,帶你去哪家宴會露臉。如今郗家的宴會,群賢畢至,各家主母都在,豈不是相看的好去處。衣裳準備起來,就那件大紅的大袖斕衫、下著多折襇裙,就是這樣,襯得我兒身姿秀美,飄然若仙。”

“我不穿,這也太花了。”

“你懂什麽。年輕小娘子,就該穿得花哨些,你不見那四五十歲的老不修,還要穿紅衣、帶紅花的。”

“阿母~~郗家正守孝呢,我穿這麽鮮艷,不是上趕著得罪主人家嘛!”

“也是。守孝呢,辦什麽大宴,為難我兒,這麽上好的大紅衣衫不能穿。這衣裳讓人看見,不知多羨慕我鄭家財帛豐厚、女郎俊秀。”鄭家主母嘀咕一句,嘆道:“那就換白裙,配朱砂布禁,你舅舅好不容易從胡人手中得來的好東西,白衣紅配,如雪中紅梅,我兒定艷壓群芳。宴會上可定要詩詞場合,你快些準備起來,把往日些的詩文都抄錄抄錄,吟詠各類常見之物的都準備一些,不能借衣衫驕人,我兒的才學也足夠讓人刮目相看。”

“我不……”阿鄭皺眉,幹什麽要裝扮得和大公雞一樣,讓人品頭論足。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不愛這等場合。

“你說什麽?”鄭家主母柳眉倒樹。

“沒什麽,我去準備。”阿鄭瞬間焉巴,回去和書案過不去。

到了赴宴那一日,阿鄭陪著母親,跟在嫡支後面,提前兩天出發,從余姚縣到了句章縣,住在郗家別院。

也不知是不是時間太短、會稽太大,郗家請不到人,才連旁支都成了座上賓。鄭家嫡支主母這樣腹誹。

在別院修整一晚,第二天清早就到郗家主宅赴宴。

舟車勞頓,又被千叮萬囑,阿鄭對郗家宴會其實挺厭煩的。可跟著母親進了郗家主宅,見識了亭台樓閣、深宅大院,見著那些衣著整齊的侍女從容走過,為她們領路的,為她們解說的,就連行禮裙擺滑過的幅度都那麽精致優美。

阿鄭被當世高門的富貴、威嚴景象所震撼。“不愧是郗家啊。”

阿鄭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轉頭一看,原來是母親發出的驚嘆。母親總愛說一些酸言酸語,再好的東西也要千方百計挑出不好來,加以諷刺。以往去嫡支拜見,母親當面奉承贊嘆,背後總要說幾句酸話。如今見了郗家景象,卻忍不住贊嘆有加。大約與自己差別不大的時候,總要挑一挑毛病。當自己望塵莫及的時候,就只剩下贊嘆欽佩了。

阿鄭和母親一起,被領進後院,今日的大宴女眷席位安置在花園中。阿鄭和嫡支的伯母、表姐一起,被領進一方涼亭之中,他們鄭家的女眷都在這裏。有一位郗家侍女,專門服侍這一亭的人。

阿鄭和母親跪坐在稍後的矮幾旁,矮幾上擺著精美的擺設,阿鄭盯著那些擺設看,總覺得有股香味,但又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