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案首(第2/3頁)

這也是陳麒的建議,他越是教這四兄弟,越是覺得他們不凡,自己的水平恐怕反而拖累了他們的聰慧,早在建興十三年就找了縣學的同窗,周舉人周仲瑜,讓他代為教導。

這位周舉人卻不是溫止遙遠記憶中的那位,而是名四十來歲的老儒生,陳麒喊他師兄,兩人關系很好。見到四個孩子,周舉人也是十分喜歡,考教一番後當場就答應了教導學文學書,並應允了在兩年後將學禮學勤也收入門墻。

哥哥們當起了走讀生,家裏一下子空曠了不少,學勤學禮也在陳夫子的嚴格要求和溫止的變態操練中茁壯成長。等最小的學舟六歲,開啟溫家特有的默寫習字法,踏著哥哥們的腳步豐富家裏的藏書時,溫鵬也攢夠了錢,舉家搬到了縣裏。

這裏不得不說溫鵬是個下得了狠心的聰明人。這幾年他賣香胰子的事兒顯見有些打眼了,還不待人探究,他立刻雙手奉上的獻給了現在的陸縣令。這位本是之前王縣令的鐵杆,對溫鵬的感官很好,如今又有大筆好處到手,哪能不處處行方便?而竹紙生意隨著王縣令的升遷在慶江府漸漸興起,陳家村的生意受到沖擊差了許多,溫鵬雖然有些肉痛,但還是大義凜然的放棄了自己的分紅,權當補貼村裏。

倒不是溫鵬有多大方,而是他明白,陳家村始終是他的根基,孩子們科考還要有籍貫證明呢,哪怕自己離開了這裏,也不能放棄經營名聲。

何況也不是坐吃山空。這幾年他仍舊在陸續買地,如今溫家名下的土地已經翻了一番,有整整二十傾。一畝地刨開賦稅和自家取用,大概能賺四錢銀子,二十傾就是四百兩。溫家人口雖然多,一年有五十兩的嚼用足夠,且人情來往少,除了陳家村的族長裏長陳夫子外就是現在的周夫子,一年三節不到五十兩,算上四個孩子的束脩和筆墨紙硯,所有支出滿打滿算也就二百兩的銀子。

溫鵬也有自己的打算:孩子們眼看著就要縣試了,一旦開始科舉,身家必須清白。如今這樣正好,之前的四年天災裏溫家有了不錯的名聲,溫鵬又是本本分分的農人,甚至暗中靠上了陸縣令和王知府的關系,只要不出大岔子,憑著孩子們的學問,無論縣試還是府試都不在話下。

和想象中的一樣,溫學文溫學書在這一年的縣試中攬下前兩名,得到陸縣令的嘉獎。

在家人們彈冠相慶、充滿希望的時候,已經年滿十五歲,虛歲十六的溫止也面臨著一個問題:她該找婆家了。

對於嫁人這件事,溫止的內心是抗拒的,然而自從三年前溫學舟正式上學起,不再需要她啟蒙和提供慧果,她的地位就有了動搖。溫家已經站穩了腳跟,在孩子們發達之前,溫鵬不會再有更大的動作,因此也不再需要溫止的提點。要不是五個弟弟對她實在感情深厚,恐怕陳紅袖早已故態重萌將她貶低到塵埃裏。哪怕有著仙童轉世的光環,一旦失去了價值就會被輕視,哪怕有了心理準備,溫止還是被這個殘酷的事實打擊的不輕。

到底有仙童轉世的身份在,溫家人並沒有做的太過分,只是對她漸漸冷淡罷了,事實上除開紅袖與溫止天生不對盤,溫鵬和溫李氏對著她也是十分糾結的。溫止代表著文昌帝君對溫家的庇佑,但是這種庇佑在有了底氣後變得不是那麽重要,可是讓他們任由溫止嫁人,將這份好處帶走,又怎麽可能甘心?一時間溫止在他們心目中如同雞肋,尷尬之下索性無視。

十多年的相處,若說溫止對溫家沒有一點感情顯然是不可能的,之前利用溫家作為掩護、利用弟弟們換取安生日子的想法早在溫鵬的一次次縱容和弟弟們的乖巧聽話中變得真心實意,只希望家人能過得好,弟弟們能有出息,為自己謀福利反而變得不那麽重要。

沒想到自己付出了真心,換來的卻是利用殆盡後棄之敝履,若說之前溫止還想著將自己手裏的東西慢慢拋出來給弟弟們當做升遷的資本,以此換來庇護和自在的生活,但現在她只想逃離溫家的掌控,因此哪怕心中抗拒,溫止也必須把嫁人當做自己的一條路子認真考慮。

從建興六年至今,溫止過了十二年的好日子,終於是要到頭了。

溫止想了許久,從前世想到這輩子,心中不免嗤笑。兩次都是自己傻乎乎的真心實意為家人兄弟謀劃,兩次都是被他們利用的理所當然,既然家人靠不住,她便收了顧家的心思,只多為自己考慮吧。只現在並不能和家裏決裂,為了不會再被紅袖無故找茬兒,溫止來了一次比十二年前花樣更多的裝神弄鬼。

首先是溫止病倒,接著全家一個接一個的渾身無力臥病在床,大夫卻查不出有什麽問題來。接著文昌帝君的畫像漸漸失了顏色,變成一片純白布帛,在大家還沒來得弄個明白時突然起火,然後消失不見,連一絲灰燼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