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3/4頁)

據說袁慎就是為了程家小娘子才拼死跟蔡家退婚的,如今這樣是不是報應;

據說汝陽王酒後‘失言’,詳細描述當年霍不疑與程少商出遊時親憐密愛的情形,閘門一打開,更有吃瓜群眾七嘴八舌傳述當年見過霍程二人相處時的親昵模樣……

一時間,袁府上空茂盛的古樹枝葉,仿佛愈發蒼翠碧綠了。

然而都城群眾最感興趣的還是這事究竟會如何發展呢?

這個說程小娘子會聽家人主張,舍棄袁善見而就霍不疑;那個說程小娘子早晚和霍不疑抱頭痛哭,情難自禁;也有說程小娘子抵死不肯退婚,然後霍不疑強取豪奪,袁程要當一對苦命鴛鴦;更有說霍不疑心狠手辣,決意尋機除掉情敵,當然也有人反駁,說霍不疑為人還算磊落,估計是要公開決鬥,搶奪美人……唉呀媽呀,想想就令人興奮啊!

太子也被風言風語灌了一耳朵,嘆道:“子晟啊,你說人怎麽這麽閑,父皇才下令處死了十幾名度田不實的郡太守,都不見大家議論,倒只盯著你的事。”

霍不疑沉默片刻:“臣也始料未及。”

——他特意挑在這段日子撇開駱家登門程府,本以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度田一事上,誰知他低估了都城群眾的八卦熱情。如今情形反了過來,有他的緋聞擋在前頭,皇帝勒令厲行度田倒沒幾人啰嗦了。

皇帝表示養子很給力,自己很滿意,

緋聞迅速發酵,連賦閑在家的蔡允都有些憐憫自己這位弟子兼前侄女婿了,他忍不住道:“善見啊,你當年何必非要退親呢,如若不然,你此時與吾姪都生兒育女了。”

袁慎沉默以對。

回到家中,袁慎更衣後去見父親,誰知見到母親梁夫人也在,當場一愣。

“……事情就是如此,請雙親相信,少商沒有做任何出格之事,全是霍不疑肆意妄為。叫家裏被人議論,是兒的不是。”袁慎拜倒賠罪。

袁沛亦聽說了外面沸沸揚揚的緋聞,卻十分豁達的笑起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古時侯,男女思慕也是風雅之事,傳傳也無妨。”說著,他輕咳兩聲。

“父親……”袁慎吃驚。

梁夫人笑道:“你父親當年遊歷回家,稟告雙親欲娶第五合儀,鬧的家裏雞飛狗跳,你大父痛打你父親不知幾頓,你大母哭喊著不要活了。那陣子全郡都在看袁家的笑話,家中女眷出門宴飲,動輒被人戲謔‘你家沛郎可消停了’?呵呵,這不也過來了麽。”

她接過侍婢遞來的外袍,柔柔的給袁沛披上,袁慎看父母舉止親近,渾身不自在,低聲道:“這,如何一樣?這是‘奪妻之恨’,若是示弱了,袁家豈不淪為笑柄!”

“善見,你過來。”袁沛溫和的招手,袁慎依言到父親身邊跪坐好。

袁沛輕輕撫上兒子秀挺的肩頭,溫言道:“你自小嚴謹自律,讀書習藝都不用長輩督促,無論求學拜師還是入朝為官都能光耀袁家門楣。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為父卻覺缺憾,不曾好好和你說過話。”

“你退婚蔡氏,求娶程氏,恐怕是你懂事後,生平頭一回非關利益得失的舉動吧。”袁沛神情慈愛,仿佛看著自己離家出征時才三頭身的兒子,那樣玉雪可愛的一個小小胖娃娃,柔嫩的小嘴吐著泡泡,還扯著自己的褲腿不肯放。

“為父希望你想清楚,你如今對程氏不肯松手,究竟是真的喜愛她,非要娶她不可,還是為了顏面,負氣不肯服輸。若是後者,你不妨大度些,就此算了,成全人家一場姻緣,也不失為磊落瀟灑的真君子。霍侯念著你的恩情,以後必會對我們袁家鼎力相助。若是前者……吾兒,你想清楚了麽?”

父親的眼神滄桑卻睿智,如光束射入心底,袁慎不禁茫然——

其實頭一回在燈市看見少商,他不覺得如何,後來多見了幾回,也只覺得她伶俐有趣,便是桀驁不馴張牙舞爪,也叫人喜歡。他就想,娶回來也不錯。

誰知,後來每每總是晚了一步,久而久之,反倒成了執念;不過既然霍不疑堵在前面,他也安分的另覓佳人為婦了。直到,直到五年多前……

他眼前浮現那個星月淒冷的夜晚,自己聞訊後急急進宮,正看見她沿著宮巷出來。

女孩身形單薄,遲鈍木然的扶著宮墻慢慢挪步,殘忍如活魚去鱗般,她被生生剝落往日的鮮妍活力,只剩下被無盡的悲憤和委屈壓垮了雙肩的精疲力竭。

當她擡頭,流盡淚水的幹涸眼睛,比平時更大更烏黑,射過來的冷誚目光瞬間灼傷了他的心口——袁慎感到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激動,近乎敬佩的憐憫,是他井然有序的二十一年生命中從未體會過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