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3/4頁)

萬松柏怔怔的望著老母傷殘的面容——難道母親是在說自家?正因父親在世時她不肯低頭彎腰半分,在縣裏樹敵太多,父親驟然過世時他們母子才會四面楚歌。

……

萬氏母子沒有猜錯,程家眼看又是一場大鬧。

程始和蕭夫人自得知消息後,一直處於默然狀態,夫妻倆對坐了足足半個時辰。蕭夫人原本想說‘被我說中了,她總要闖出大禍來的’,順便在丈夫跟前得意一番自己的先見之明。也不知為何,這話梗在她喉頭,怎麽也說不出來。

隨後,程始默默起身,出去吩咐了一圈,又叫青蓯請來程止夫婦,細細告知墜橋落水之事。程止和桑氏大吃一驚,面面相覷,夫妻倆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對方的意思。

程止硬著頭皮道:“其實吧,這事也無甚惡果,那群小女娘們不過狼狽了些,我看眾位大人並不放在心上。”今日宴席後半段幾乎是牛皮盛宴,大家越吹越稀奇,作為當年貨真價實的美少年,程止深深感嘆了一番諸位大人的臉皮之厚。

桑氏也道:“我幼時讀到過‘班公造疊骨橋以助楚君’數語,可那橋究竟長甚模樣卻不曾見。也就是萬老夫人了,見多識廣又心思細密,那些小女娘哪能知道!”

程止壓低聲音,又道:“說起來,那王淳也不是甚好人,若非是他,宜陽之戰時萬家兄長何須假作腿疾!今日他女兒又當眾羞辱嫋嫋,何嘗不是有意為之!”

桑氏接著道:“這件事從頭到尾嫋嫋都安排的毫無破綻。外頭人便是聽說過‘疊骨橋’,也無論如何想不到其中緣由,怎麽看都是她們咎由自取。兄長和姒婦盡可放心!回頭咱們好好跟萬家誠意致歉,因著少商魯莽,險些連累了他家。”

夫婦倆你一言我一語,句句替少商開脫,蕭夫人又不是傻子,如何聽不出來,卻一言不發,只拿眼睛去看丈夫。

程始長出一口氣,才道:“這事不能就這樣算了,這回我要罰她。重重的罰!”

桑氏急道:“兄長……”

程始擡手制止她說下去,一字一句道:“你這樣喜愛嫋嫋,關懷她,教導她,你不知我心中如何感激。”

桑氏眼眶有些濕,低頭道:“兄長您別這麽說,我只是覺得與嫋嫋投契。”

程止趕緊去看蕭夫人,卻見她依舊默然端坐。

“我知道嫋嫋在外面受了委屈,可我依舊要罰她。”程始神色肅穆,道,“今日好在是被萬老夫人看破了,萬程兩家又親厚,倘是旁人看破了呢!”

他又轉頭向妻子,“你曾與我說嫋嫋是‘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如今看來對了一半。她並非不知道自己所做不妥,但不妥她也要做。因為她自恃聰明了得,什麽都不怕,什麽都能糊弄過去!這的確是要闖大禍的!”

聽了這話,桑氏也不語了。

程始繼續道:“闖禍怕什麽,我像少商那麽大時,也不見得溫良恭儉。可我是迫不得已才行險招,她倒好,純是為了出氣。我今日就要折折她這偏激的性情!”

“——你想怎樣?”蕭夫人終於開口了。

程始不答,高聲呼呵程順,然後侍立在堂外的程順就領了個花白頭發卻衣著整潔的疤面老卒進來,那老卒手裏還擎了根長長的刑杖。

程止與桑氏不認識這人,蕭夫人卻認識,驚異道:“黔繒?”

“阿姊,這是何人?”程止問。

蕭夫人緩緩道:“這是你兄長帳下的執掌刑杖的。”她已經知道丈夫要做什麽了。

程止大驚失色,叫道:“兄長,不用吧!嫋嫋才幾根骨頭,您一巴掌下去就能扇暈了她,還要用,用……用這刑杖……”他指著那老卒手中那根等人高碗口粗的木棒,堅實沉重,暗黑如漆,見之叫人心生寒意。

桑氏微張著嘴,驚的說不出話來。

程始不去理他們,對著那老卒,正色道:“今日本侯要用一用你的看家本事。這些年你少在軍中行刑,只偶爾叫你拷問一二細作,這刑杖的本事可丟了?”

那叫黔繒的老卒咧嘴一笑:“將軍放心。將軍叫我怎麽打,我就怎麽打。要疼幾日,留幾日的傷,見多少血痕,奴婢保管一絲不差。”

老卒的聲音尖利細長,再觀其形容,桑氏立知這人應是前朝某藩王宮流落民間的老宦官。

“說到底,我只是要嚇唬嚇唬女公子,你可不能出錯!”程始沉聲威嚇,“不然我活扒了你的皮!”

黔繒低頭道:“將軍從屍首堆裏將我撿出來,還尋到了我失散的老母和侄兒,妥善安置奴婢全家。奴婢若打壞了女公子,不必將軍動手,奴婢自行了斷去。”

程始點點頭,揮手叫程順將人帶下去。

程止終於聽懂了,結巴道:“兄長,你你,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