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3/4頁)

這一頓裏裏外外不少人都聽到了,仆婦管事紛紛道自家老夫人直是瘋魔了。只蕭夫人躲在屋內微微而笑,罵無好言,一旦爭執開頭了,多好的情分也會傷的。

這時,程母酒也嚇醒了,奮力扇了董舅母一個響亮的大耳刮子,就自己萎在屋內不出來了。哪怕之後聽聞程始吩咐家奴再不許董舅母踏進程家半步,哪個放人進來就打斷哪個的腿,程母也不敢置喙。事情就這麽僵住了,直到董呂氏第三日上門來賠罪。

按照青蓯夫人的說法(蓮房傳),董家父子,老的愛財,小的愛色,董舅母又是個昏貨,董呂氏是董家唯一一個明白人;不過,這份明白也是拿許多苦頭換來的。

董呂兩家原本都是家境殷實的農家,兩家父親早早為孫輩定了婚約,誰知董太公早亡,兼之天下大亂,隨即家業一日不如一日,而呂家卻尚能維持。呂太公為著守信,還是將小孫女嫁入連飯也吃不飽的董家。初初幾年,董舅父舅母對這新婦還算不錯,誰知程始同志太過給力,沒幾年就起了勢,再看程家幾兄弟娶的新婦非富即貴,董家老兩口就覺得兒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若非董呂氏已生下若幹兒女,又善於奉承,怕是早被休了。

也不知董呂氏與程母說了什麽,從天光亮一直說到午晌,說的程母脾氣全消,到了晚上就期期艾艾的使人去喚程始和蕭夫人過去,表示服軟。

聽到程母傳喚之時,程始與蕭夫人正叫了程少商一同用膳,順便聯絡親子感情;看見跪在門畔的那個婢子不安的樣子,青蓯夫人笑了笑,道:“倒比夫人預料的早了些,看來這呂氏口才了得。”

蕭夫人笑而不語,起身就要出門,程始臨出門則還不忘囑咐女兒,道:“嫋嫋,你自己先用飯,多用些肉!”

程少商原本起身擡臂的姿勢頓了頓,才道:“喏。恭送阿父阿母,阿父阿母早些回來。”

女孩聲音軟軟的,好像揉著個粉面團,程始心中喜歡,笑眯眯的點頭出門。

程少商繼而跪坐些,低頭悶悶用飯,一旁的阿苧有些奇怪,青蓯夫人看了,笑道:“女公子勿要不快,夫人和大人以後會常來陪你一道用飯的,今日實是有事。”

程少商低聲應了。

可惜,縱然是七竅玲瓏的青蓯夫人也猜錯了,程少商不是在想這個——她不喜歡別人叫她‘嫋嫋’,因為她自己是有乳名的,叫‘玲囡’,雖然叫它的人已經故去了。

……

每次走進程母的居室,蕭夫人都覺得眼花,程母對屋子的要求很簡單,富貴,富貴,再富貴,從地板桌幾床具坐具但凡能嵌金的地方統統嵌了金絲金帛。

一開始程母說話還有些不好意思,話匣子打開了就越說越順了。她拉著程始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你外弟婦說的好,老了老了還能依靠誰,還不是靠兒子,你這些年血裏火裏討功勞,我才能過上吃肉飲酒的好日子,我怎會把你的死活瞧的比旁人重……”

程始與蕭夫人互看一眼,俱不說話。

程母繼續哭道:“你外大父臨終前叫我多照看家裏,可我沒看住,你其他舅父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這麽一個。我覺得對不住過世的父母,這才想著多貼補董家,以後你不樂意,我絕不多事還不成嗎……”

蕭夫人心中對呂氏刮目相看,這才大半日就把程母徹底說轉了。她看了丈夫一眼,程始會意,道:“阿母,呂家弟婦還說了什麽。”

程母牢牢記著董呂氏的話,示弱,一定要示弱,便戚戚道:“她說,只要你升官立功,董家自然沾光,叫你舅父去軍中當差是挖你的墻角,拖你的後腿。”說到此處,她語氣一變,咬牙切齒道,“原來這些年來,董家也沒存下多少錢,不是叫你外弟拿去尋婦人嬉鬧了,就是被你那歹毒沒心肝的舅母拿去接濟她的娘家了!”

程母雖然自己很愛貼娘家,但是討厭別人貼娘家,為著蕭夫人當初貼娘家她罵了有好幾年,如今知道自己貼補弟弟的錢不少都給弟婦搬回了娘家,自是怒不可遏;心下算計著哪日有功夫了,殺上門去揪著董舅母的頭發好好打上一頓出氣。

“兒啊,”程母一下一下的拍打程始的胳膊,“你就救一回你舅父罷,他們田地也有了,屋舍也有了,餓不著凍不著,以後我絕不再來尋你的麻煩了!”又轉頭向蕭夫人,道,“以後家裏的事也全都由你做主,我老了,享享清福就是了。”

蕭夫人的目光猶如一泓深潭,波紋不動,進屋這麽久,方才開口道:“看來君姑是想明白了,其實舅父也不是不可救……”

本來程母一邊抹淚一邊偷偷轉著眼珠子,蕭夫人這話未說完,她就一跳三丈高,暴聲道:“好哇,你舅父果然是你們兩個沒心肝的陷害的,就是為了來拿捏我,我是你阿母,是你阿母,你居然敢這樣,我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