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整個正月內, 望燕台權貴圈子裏都湧動著一股另類攀比之風,熟悉不熟悉的人見面時,不管用什麽寒暄語做開場白,三句話之內必然會拐到一個話題上:

“你接到定國公大婚的請柬了嗎?”

若已拿到的,必然會以一種透著驕傲的矜持點點頭,同時一定要努力擺出一副理所應當的姿態,漫不經心的回答道:“自然。”

若是沒拿到的, 哪裏還有臉面再聊下去!

須知聖人可都親口在大朝之日承諾了的,要親自給定國公夫婦做主婚人!

主婚人:聖人。

新郎:本朝活著就以畫像入功臣閣人員中最年輕的定國公。

新娘:空前絕後第一位女捕頭, 又有廖無言義妹的名分……

這場婚禮所代表的意義遠比尋常皇子大婚都要復雜深遠的多,可以說它的請柬本身就是對個人身份和政治地位的最直接肯定!

甭管平時吹噓的多麽光鮮,現在連張請柬都沒弄到手, 算什麽權貴!

隨著婚期鄰近,大街上越來越熱鬧, 三皇子也順勢開了幾場宴會, 不免也被問道是否會出席婚禮。

說話的是先帝第七子的長子, 真要論起血親,三皇子還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堂兄。可惜成王敗寇,皇權面前,兄弟又算得了什麽?那人接受不了這麽大的落差, 便時常尋三皇子的不痛快。奈何三皇子特別擅長自得其樂, 幾乎不將任何事放在心上,這麽多年下來,那人沒得逞不說, 自己反倒經常被氣的睡不著覺。

他就想著,廖無言最看不慣那等不學無術的浪蕩模樣,偏三皇子年紀輕輕又不學好,整日與臨清先生攪和在一起,聽說當日他去送禮,連門都沒進去呢……

你爹坐了皇位又如何,定國公還不是不賣給你面子?什麽與陛下情同骨肉,也不過如此罷了。

誰知三皇子還真就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去啊。”

那人眉頭微蹙,擺出一副好兄長的模樣提醒說:“雖說陛下對你寵愛有加,但廖先生乃”

他的一肚子話都被三皇子從袖中抽出的大紅請柬扼殺在腹內。

竟然真有?!你,你從哪兒得來的!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三皇子非常善解人意的道:“廖先生給的。”

“不可能!”

無數道聲音同時響起,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滿是鄙視。

有個平時跟三皇子關系比較好的紈絝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壓低聲音道:“殿下,您是不是不知道廖先生什麽脾氣?咱見好就收吧。”

以往吹牛逼也就罷了,左右沒人跟您計較,可那廖無言是誰?一張嘴罵遍天下無人能敵,恨不得把“風骨”兩個字刻在腦門兒上,最看不慣的就是你我這種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他會給您請柬?比那陂刹郡主賢良淑德都不靠譜!

玩笑到廖無言身上,您是舒坦日子嫌多了吧?

眾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意思是讓三皇子適可而止,省的回頭熱血濺到他們身上。

三皇子也懶得解釋,只動作誇張的將請柬在眾人面前擺弄一回,這才瀟瀟灑灑的收了起來,然後刷的抖開折扇,在火爐邊使勁扇了幾下,幽幽嘆道:“大概是本殿下天生討人喜歡吧。”

眾人:“……”有點兒手癢。

見他們還是不信,三皇子也沒辦法。

這請柬還真是廖無言給的。

嚴格說來,是一對繁花似錦鳳戲牡丹連理瓶換來的。

陂刹郡主案子結了之後,三皇子從聖人口中得知具體細節,決定親自去廖府登門拜訪,借著送新婚賀禮的由頭來感謝晏驕的作為。

他雖沒什麽貞操可言,但若真被陂刹郡主那樣心懷叵測的娘們兒給利用了,回頭想起來非把自己惡心死不可。

誰知廖無言真就那麽不給面子,連門都沒讓進,可又聽進去送禮單的管事回話說,廖無言在看到那對瓶子後很有幾分歡喜的模樣。兩天後,請柬就躺在三皇子案頭。

具體是為什麽,三皇子實在懶得追究,反正能去湊本年度最大一場熱鬧他就高興。

與外頭那些恨不得去搶一張請柬的人們不同,衛藍等人作為自家人本就是要出席的。

二月初一,他下差後照例與任澤在茶館吃了一回茶,論了一回詩,這才相攜朝外走去。

“聽說你有意去地方上任?”一股冷風吹來,任澤習慣性的將手爐抱得又緊了緊。

他早年隨母親獲罪後發落到天香樓,小小年紀便學著洗衣做飯砍柴生活,什麽臟活累活都被逼著做了,一年下來,手腳便起滿凍瘡。如今雖治好了,但總覺刺癢,若不好生保護也很容易再發作。

衛藍點點頭,緩緩吐出一口白汽道:“朝堂復雜,留在京中不過勾心鬥角罷了,倒不如就去地方上做些實事,若有政績,來日升遷也容易些。”

任澤淺笑頷首,“我就猜到是這樣,也好。只怕來日你我又要書信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