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行人好一通策馬狂奔, 連午飯都是胡亂將就,不過申時過半, 也就是後世的四點左右就趕到了雲富縣。

如今晏驕與起名為“追雲”的白馬默契日益增加, 騎術精進, 這種平地疾馳已經難不倒她。小六等人與許倩自不必說,前者跟著龐牧常年征戰, 後者從小隨兄長勤習騎射武藝,騎術比她更好。

唯有阿苗和雲富縣來報訊的小衙役, 一來騎的劣馬,二來馬術不濟,饒是其他人已經放慢速度,可抵達目的地時, 還是累的人翻白眼、馬吐白沫, 兩短四長六條腿一起跟著打哆嗦。

晏驕看著阿苗直搖頭,“回頭給你物色匹好馬,不過你也別整天憋在房間裏學習, 這騎術真得練練。”

這還是平地短途呢,若來日要長期跋山涉水,這丫頭豈不是要栽?

阿苗累的面色發白, 聽了這話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下統共就這麽一個弟子,晏驕看了也是心疼, “還行不行?要不你先去衙門歇歇。”

她還沒說完,阿苗就已一抹臉堅決道:“我能行!”

平日師父都說的,實踐機會來之不易, 她必須盡可能抓住每一次。

“行吧,反正接下來咱們都不用跑了,”見她執意如此,晏驕也不強求,見前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大人顫巍巍帶人迎上來,便知必是本地父母王知縣,便順手摘了腰間的薄荷烏梅荷包丟給她,“難受了就先含一顆壓一壓。”

阿苗熟練地取出一顆含了,濃烈的薄荷清涼瞬間在口腔內彌漫開來,深深吸一口氣,連帶著腦筋都清醒許多。

她想了想,又拿了一顆遞給旁邊沒比自己好多少的小衙役,“嗯?”

那小衙役刷的紅了臉,猶豫了下,還是接了,又小聲道:“多謝。”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叫鐘平。”

阿苗笑了笑,一開口,帶出一點烏梅特有的酸甜,“我叫阿苗。”

驗明晏驕隨身攜帶的“黃字甲號”腰牌後,王知縣看過來的眼神活像盼到了救星,立刻恭敬行禮,“下官恭候多時了,見過晏大人。”

當初剛拿到腰牌時,晏驕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在這個男權泛濫的時代遭到阻礙,可真正實踐起來之後才發現,她還是低估了皇權和專治的威力。

她是聖人欽點的刑部官員,所到之處代表的便是聖人顏面與皇權威嚴,只要想安生過日子的,至少在表面上,都不會傻到以卵擊石。之前的張勇便是很好的例子。

見這一行人俱都風塵仆仆,眉梢眼角難掩疲色,王知縣謹慎的向這位跟自己的孫女差不多年紀的晏大人征求意見,“大人一路奔波勞碌,是否要稍事休息?”

“不必了,破案要緊,”晏驕胡亂抓一把亂糟糟的頭發,“先去現場,晚上再休息不遲。”

雲富縣位於峻寧府西邊,晏驕一行人自然是從東城門進入;而案發現場又在縣城西南角,這群人少不得要斜穿整座城市。

晏驕一邊走一邊向王知縣詢問案情,順帶著還觀察了一回民生百態:

這座縣城很小,據說統共也才幾千人,因沒有比較突出的支柱型產業,經濟一直比較一般。可就她所見,城外道路夯實的寬闊平整,城內一色方正石板鋪地,道路兩側幹凈整潔,往來百姓們身上雖甚少綾羅綢緞,但俱都面色紅潤、精神飽滿,言談舉止也頗有秩序……

想要達到這種效果,絕非一日之功,顯然這位王知縣非常上心。

晏驕順口贊了兩句,王知縣那張老臉上便迅速浮現出激動的神色,旋即又暗淡下來,“大人謬贊,只是此次案件,唉,下官惶恐。”

這案子若能順利破獲還好,若是不能……只怕他這十多年的辛苦便要付諸東流,既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當地信任愛戴他的百姓們。

死者是六十三歲的邢秀才和五十八歲的老伴兒玉書,老兩口無兒無女,許多年前就在自家建了個私塾,教導城中學童。他們兩人家境都不錯,邢秀才年輕時也頗能賺,便不大在意銀錢,若有學生家中富裕的,願意給束脩便收下;若是囊中羞澀拿不出的,也從不主動索要,故而十裏八鄉都十分敬重,平日只供菩薩一般的供著。

說到這裏,王知縣就狠狠嘆了口氣,“那邢秀才下官也曾見過幾回,為人寬厚,生活質樸,實在是位謙和君子,且這些年也教導出五位秀才和一位舉人,誰說起來不贊一聲?誰成想偏就有那禽獸不如的東西,竟,竟做出那等惡事!”

講到最後幾句時,他已是渾身顫抖,儼然氣的不行了。

等親眼看到現場慘狀之後,晏驕才瞬間明白為何王知縣那麽一個久在官場打滾的老者都頻頻失態。

實在太慘了。

邢秀才夫婦的家位於縣城邊際,是一座竹制三進宅院,並一個西跨院作私塾。院子周圍還種了好大一片竹林,煞是雅致。眼下正是郁郁蔥蔥的時節,每每有風拂過,那蒼翠的竹海便齊刷刷彎下腰去,刷拉拉蕩開一片綠色海浪,好不壯美。